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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們真的得想法子掙些錢,不然這暑假會很難過。」劉昂倒吊在窗口上,一上一下的做仰臥起坐把他肚子上多餘的贅肉消掉。大風則聽月胤的建議,不顧信如的苦苦哀求用雙手將他當成啞鈴高高舉起。

一隻青蛙跳到我的大腿上,溫吞的鼓起肚子唱著聽不懂的歌,月胤抓出我藏在我頭髮裡的蟋蟀往外扔,青蛙看見獵物好奇的跟著跳走。

儘管國共內戰還在搞隔海緊繃,但對於遠處黑龍江的東北隅我們卻相安無事,成了活在中國境內的一個奇異空間。外面在搞文化大革命,上個月搞商旅的秦哥拽著一臉被人搶劫過的表情回到村子,一直罵外面一堆自稱紅衛兵的小鬼居然拿著槍把他包圍起來說要槍斃他,結果讓他們搶走了他原本要賣到北京的貨。

「我比較好奇的是,一個被搶的普通商人為什麼車上載的都是那些掠奪者的槍,而且他媽的一個被搶的人居然還毫髮無傷?」月胤疑問。

東北隅這個絕大多數都由非漢人的民族組成村子,村子南邊的如來寺是大家打發時間用的信仰基地,聽說東北隅之所以能倖存不被外界侵擾就是有佛祖的庇佑。這幾年村子的發展越來越大,村長阿察汗也在打算讓村民們砍伐南方公園的森林進行擴建,但沒得到村民堂的三巨頭同意就乾脆先放著。

不管是村子還是人,總有一天會學著進步的。

 

包括少根筋的大風在內。

 

「掙錢?崔蓉瑜,暑假我再去你家幫忙阿!」

大風每年暑假都會和老爸到南方公園裡砍樹,再賣給木材行的史叔叔。你一定以為一個小孩子頂多只能遞茶水或者送毛巾給老爸擦汗之類的事對吧?偏偏小小年紀就一身武勇的大風拿起斧頭來劈砍還真虎虎生風,看的老爸在旁邊都自嘆不如。

「他哪是砍樹,根本是毫無技巧的對那些杉木施暴!」老爸是這樣說的,不曉得南方公園跟大風有什麼仇。

也許因為年紀小就幹這種連大人都不一定能單獨運作的粗活,大風的肩膀比同年紀的小孩還寬,躺起來很舒服。

他想再重操舊業,月胤和劉昂卻有不同的看法。

「白癡,老是砍樹你不膩阿!」月胤開口。

「今年來點不一樣的吧,嘿嘿。」倒掛著像蝙蝠,劉昂不懷好意的笑著,他已經告訴我他的計畫了。

「可不可以先把我放下來!我想吐!」信如的叫聲分岔的很銷魂,頻率和我這小女孩一樣,辛苦他了。

大風粗魯的把信如拋給劉昂,我聽見殺豬般的慘叫讓老舊的屋子抖了一下。這間房子是以前某個日本人住的,他死了之後村裡的人就拿木板將門窗封死,現在成了我們這伙人的秘密基地。

每個小孩子都希望有這樣的一個地方,和玩伴一起在這裡任性的玩耍,任性的打架,任性的闖禍,任性的分享今天被哪個老師叫起來罰站了,任性的分享自己今天又夢到哪個偶像。

不會聽見媽媽叫你吃晚餐,不會有討人厭的壞小孩跑來這裡打壞氣氛。

雖然劉昂和月胤通常都扮演欺負壞小孩的腳色,誰叫那些人喜歡笑大風沒爹沒娘,或者偷偷把信如的書包藏在垃圾桶裡。

「有必要這樣嗎?有必要這樣嗎?有必要這樣嗎?有必要這樣嗎?有必要這樣嗎?」

「身為男人就要有Guts!」月胤誠懇的拍著還在猛喘的信如。

「別吵,我要說話了。」劉昂猛噓一聲,月胤識相的不再捉弄信如,大風把濕透的衣服脫下晾在旁邊。

「真的很討厭你們這種說話方式耶!」我不滿的抱怨,劉昂用手指掐住我的嘴唇。

臭男生!

 

「我們出海捕魚吧!」劉昂說:「聽說日本鬼子都靠捕魚吃飯的,我舅舅說一條鮪魚可以買他在蒙古的十匹馬,越大條的魚肯定掙越多錢!」

「捕魚?!別鬧了,船怎麼來!」我從沒聽過我們東北隅有任何漁夫,更沒想到這幾個臭男生會瘋成這樣。

我們才12歲耶!

「大風愛砍樹就讓他砍個幾棵樹,你會畫畫的人今晚和月胤一起搞設計圖,信如負責弄些乾糧,我去渥太華老頭的倉庫裡偷些傢伙來做成魚叉!」

劉昂一氣呵成,大風興致勃勃的猛叫好,月胤則假扮起深謀遠慮的哲學家沉穩點頭。

只有信如還像個人,和我一樣瞠目結舌。

「哪有這樣直接決定的阿!」我大聲抗議!

「為什麼我要準備吃的!」信如不甘示弱。

劉昂跳過我直接用手指推推信如的鼻子:「你家東西好吃阿!誰叫你老爸是村裡最有錢的人,我也會回家抓個兩塊乾酪來的!」

完全不理會我和信如的感受,雖然其實我也挺期待的。

出海捕魚耶!我們才幾歲,沒有任何大人教導的情況下,是真的很危險。

危險也代表著刺激。

我猜劉昂打算到了海上之後,就讓大風跳下海開始表演熊掌打魚,什麼魚叉之類的根本就是多餘的!

 

注意到了嗎?劉昂小小年紀就表現出不凡的領導氣慨,雖然有些霸道,但不管他說什麼,我們一定挺他到底!

尤其是大風,自從上次劉昂對我們的告白後,大風更是表現出英雄惜英雄的男人氣魄,開口直嚷劉昂兄弟!

大風雖然笨了點,但卻是村子裡最強壯的男孩。被江一華虐待的過程中,大風不當一回事,卻很常為了別的小孩笑他剋死父母而難過的一個人躲到秘密基地來嚎啕大哭。

渥太華老頭卻很照顧他,村子裡一些待比較久的人也總是用一種懷抱希望的碩大眼神看著大風,甚至常常會請大風喝幾杯高粱。

雖然我不覺得一個小孩喝高粱是件好事啦......

信如似乎讀出我表情的意思,也只好搖頭投降。

計畫敲定!

大風立刻推開旁邊超大的書櫃,鑽進滿是灰塵的裡內一把抓出一套軍裝。

「這是我爺爺之前穿過的,穿這出海剛好!」大風把用衣架串成一整套的軍裝攤開,上面還有洗不掉的乾涸血漬斑駁著一塊又一塊的歷史。

他爺爺以前活著的年代一定很辛苦,也很豪情,才讓大風這麼崇拜他。

 

接下來只要各自掰個合情合理的謊言唬弄爸媽就能準備出航了。

月胤和大風目前寄居在我家,偶爾大風會去劉昂家串門子,他們兩個比較沒這困擾。

老爸是村子裡的最有經驗也最懶的伐木工,平常看起來不苟言笑,其實搞笑得很。和身為教師的老媽在外蒙古旅遊時相識,天雷勾動地火的那種老套又鹹濕的劇情跑過一遍之後,決定結婚。恰好老媽當時因為一個連他也沒見過面的表姑媽過世了,她是表姑媽家族裡最後一個親人,順理成章的收下了表姑媽的遺產─在東北隅的一棟房子、一隻藏獒,還生了一個叫做崔蓉瑜的女兒。

從此決定過的幸福美滿被女兒氣死的退休生活。

人生也太順遂了!外面在打仗阿老爸老媽!

既然他們的腦細胞只比大風發達阿點,我想帶詭計多端的月胤去應該能馬上替我掰出一篇洋洋灑灑專騙大人的謊話來才對。

 

信如爸爸身體不好,所以他比較擔心萬一出去的時候家裡會出事。劉昂到是很樂觀,樂觀到信如家人去了。

昨天劉昂透過他舅舅阿察汗送了某間很奇怪的國外保健食品公司的產品到信如家,好像叫NuSkin吧!

那間公司很怪,好像宗教一樣,產品也標榜著比渥太華老頭櫃子裡的仙丹還屌的療效。

信如他爸媽是從國外接受西方教育回來的,很信這套,馬上就把劉昂當成自己兒子再看,要劉昂多多照顧信如。

 

三天過去了。

 

清脆的笛聲用很特別的頻率,穿過老爸種的荷花池,撲在我的腦門上。月兒還沒落,打開窗還能看見最溫柔的月光。

月胤總是會一堆稀奇古怪的技能,我看著他嘴裡咬著一片葉子,坐在我家門前很開心的玩起來,重點是他吹出來的音調似乎只有我聽得見,那條藏獒阿福居然還睡得跟世界末日來臨前的懶鬼一樣。

劉昂則和信如躡手躡腳的蹲走到月胤身邊,用嘴形告訴我:「大‧風‧把‧船‧作‧好‧了!」

好快!真不愧是大風!

我衝到衣櫃把整理好的行囊扔在床上,粗魯的換上短袖棉襖和毛靴,用最快速也最不會有聲響的步伐衝到庭院。天空還是熟睡的床前明月光,公雞還在熟睡,估計連早餐店的古拉爾大伯都還沒爬起來熬湯。

我的房間在三樓,從二樓樓梯間的窗戶再往外看,這是我們必備的默契。大風穿著他那套撕掉袖子的老舊軍服,指著他的二頭肌,我點點頭,像個專業的啦啦隊舞者往下一跳。

 

遼闊的大海無邊無際,縱使從書本上看過許多海浪的故事,在這高緯度的地方對我們而言,海的無限寬容始終帶著一點刺激與神秘。

關於海底的故事有很多,我們都不知道踏上航路之後,會不會有海龍從水底竄出來,會不會有人魚唱著迷死劉昂的歌,信如釣魚會不會掉到八爪海怪。

有太多的冒險我們想去一探究竟。

這不像小孩子該做的事情,風險只有一個─可能回不來。

收穫呢?

 

就像我現在告訴你的一樣,我們離開了陸地,成了沒有根的浮萍,卻在隨風漂流的過程中無與倫比。

通往海岸的路劉昂和大風這兩個過動兒早就已經摸熟,幾乎當成自家的廚房。我們熟練的穿過古拉爾叔叔家的牧場,爬過母牛的身體(劉昂手賤還掐了兩下奶頭)。

最後從大風上次用一顆半間房子大小的石頭滾出來的平坦山路滑流踢下去。

一艘用六支粗如成人的樹幹綁起來的木筏正嶄新亮彩的等著我們。

 

與眾不同的童年回憶。

劉昂真的弄到魚叉了!我看我們在今天傍晚前回來後,肯定很難跟爸媽交代!

 

「出草囉!」劉昂笑得像個頑童,大風拉斷將木筏綁在岸邊的繩子。

一艘沒有溫度的船,乘載五顆熱血的心,緩緩融化接近冰霜的海面。

 

我們的航路。

 

 

 

海風沒有想像那麼冰寒刺骨,迎面吹亂我的瀏海,推著用大風的上衣做成的帆前進。這艘木筏比想像中大,也還算結實,大概六根和一個成年男子一樣粗長的樹幹被大風用粗繩亂七八糟的綑在一起,當時還聽見樹幹在大風的蠻力下發出悲鳴。

月胤躺在我的大腿上,開始打呼起來,昨晚他可是當了一整晚的監工,一邊翻書一邊指點大風和劉昂把木筏搭好,真是辛苦他了。

船的名字叫西涼號,紀念我們裝模作樣的乘風破浪,因為劉昂和大風一致認為這麼具有冒險意義的行程一定要取個最有氣勢的名字。

「我長那麼大還沒真正出海!今天我要當傳奇海盜傑克史派羅!」船長劉昂抓著一只裝滿水的酒瓶喊道。

「怎樣都好,拜託今晚一定要回到家,不然我會被我爸打死!」信如緊張兮兮。

「我是沒關係,漂流個幾天幾夜都不是問題!」大風笑得像個傻叉。

「哦阿......同意。」月胤打了個哈欠,嘴角偷笑。

「你們這些臭男人根本一開始就打算好了!」我笑笑捶打大風和劉昂。

「我不是阿!」信如趕緊和他們撇清關係:「我一樣也是被拐上賊船的!」

「是是是,你和我們不一樣。」月胤撈水潑在信如背上。

「你不是男人。」

 

看著信如窘逼的臉像是被甩了幾下悶棍,我們全部哈哈大笑。

月胤爬起來把兩隻腳伸到水裡踢踏踢踏,木筏因為施力不均而微微偏倚,冰涼的海水濺到臉上,橋了個很舒服的姿勢用隨身口琴吹著很夏天的曲子。昨晚沒睡飽的我在黎明的曙光下感受懶洋洋的陽光,屬於月明星稀的睡意也跟著慢慢稀釋掉。音樂細胞頗差的大風和我一起趴著跟著音樂哼歌。

劉昂捲起厚紙管當成望遠鏡用弓箭步眺望遠方,從背後看過去還真有船長的架勢。

月胤說,嚴格講究的話東北隅並不是在中國的領土上,我們都該算是俄羅斯人。第一次出海就到了緯度很高的日本海,雖然太陽很大,但我們還是識相的穿上厚棉襖和魚皮衣,否則小女子可能真的會凍成冰棒。

這片海域應該叫做日本海,村裡的小孩統稱「妖魔海」,村裡的家長多半都是只往草原跑的遊牧民族,或者是懶得要死的漢人,對於"出海"這種事情毫無概念。

中國人有個壞習慣,沒嘗試過的東西都認為是邪惡的,所以從小就灌輸我們海上有妖魔鬼怪,江一華院長甚至還扯說東北隅就在妖魔海三角洲的旁邊,只要我們不乖就將我們丟到海裡餵鯊魚。

你能想像這裡的爸媽是這麼教小孩的嗎?

直到大風和劉昂這兩頭精力過人的大頑童利用翹課的時間把魔爪伸到了海邊,不得不佩服他們居然有本事找到一條鮮少人知道的秘徑是直通海岸線的。

從此妖魔海的海岸成為了村裡小孩的勢力範圍,走到這要花半天的時間,但絕對不會有家長跑來拎著你的耳朵回去。

有一次住在學校對面的坤勇想要跑去跟老師打小報告,被劉昂逮住,後來讓他揍了個鼻青臉腫,我敢說要不是東北隅的觀念還算傳統封閉,劉昂長大後肯定會變成幫派的大哥!

 

對小孩子而言,世界永遠是神祕的,值得好奇。

 

「據說幾年前日本人把妖魔海的封印破壞了,出海後我們就進入了群魔亂舞的世紀。」出海前劉昂拿著一支竹竿在沙灘上畫下記號,說是方便我們凱旋歸來時的標記。

浪來,浪去,什麼也不留。

我咬著大風遞給我的烤麵包,看著大風專注的把竹竿削尖,大風做什麼就是認真。

老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氣,認真的男孩也不遑多讓。

船帆一抖一抖的在風揚下帶領我們毫無方向的前進,劉昂拿著竹竿攪亂水面嚇跑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魚,另一頭大風則在竹竿上綁上棉線釣起魚來。信如終於忍不住跟著月胤的旋律,卻五音不全的唱起另一首歌。

視線的盡頭,是無邊無際的海,還有一條連接天的線。視野遼闊了,也開始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海鳥稀疏的啼叫,浪潮拍打聲此起彼落,和書上寫的感覺差不多。

原來真正看到是這種景色!

 

「崔蓉瑜,你覺得妖魔海裡有什麼?」劉昂隨口發問。

「希臘海妖、波羅的海大海龍、哥吉拉、奧汀、共工之類的吧。」月胤又打了個懶洋洋的哈欠。

「男人就是喜歡吹牛!不過我還挺想知道我們這麼飄會飄到哪裡?」我捏了月胤的臉被他瞪了一下。

「亞特蘭提斯、血夢大陸、萬惡鬼城、妖怪島,說不定還會飄到百慕達三角洲!最後從宇宙蟲洞出去,那大風一定會餓死!」月胤張牙舞爪,講的像真的一樣,劉昂在船頭憋笑,我也被他逗樂了。

「可是我看地圖上是漂到日本耶?」要毀掉好好的冒險氛圍太容易了!大風總在不該聰明時突然聰明起來,哪怕平時他連中國大陸在亞洲這件事情都不知道!

「日本嗎?那更糟!傳說日本實際上是被妖怪統治的國家,動不動就在百鬼夜行,路上最多的是喜歡吃男人蛋蛋的食蛋妖,據說他們長得很像人,只不過禿頭又戴著一副老到靠杯的眼鏡......」月胤發起他胡說八道的本事,煞有其事的開始亂蓋,那個叫什麼食蛋妖的根本是按照江一華的形象掰出來的!

月胤到底是多恨他阿!

劉昂居然還跟著開始起鬨:「喜歡吃男人蛋蛋?唉......崔蓉瑜你不介意我們從朋友變姊妹吧?」

欠揍!

但我還是笑了出來,哥倆好一對寶。

大風不愧是大風,不知道該說他單純還是沒腦子,還很正經八百的回說:「妖怪?我和劉昂一拳一隻把他們揍到海裡餵豬。」表情頗是驕傲。

「白癡,海裡只有鱷魚,哪來的豬?」信如終於找到插嘴的話題,挖苦大風。

大風愣著頭還沒辦法反應,劉昂立刻拍信如的頭:「你找條鹹水鱷給我看看,海裡哪來的豬?我把你扔下去後剛好就有一條!」

「海裡沒有鱷魚,只有大白鯊和大章魚。」我和月胤撈水互潑,劉昂指著大風的二頭肌給信如看:「就算有鱷魚,我和大風聯手把他給做成生魚片!」

「那更好!鱷魚刺身更掙錢,蒙古人都愛吃的!」月胤繼續他的瞎扯。

「唬爛!」大風搔著腦袋。

 

「海裡還有身長二十公尺的大海龍,頭像鸚鵡一樣,據說他一出現就會掀起四五間房子疊起來那麼高的海嘯。傳說日本原來是大陸的,就是因為日本海住了這麼條海龍,才讓水淹成了小島,我們遇上他死定了!」月胤抱著頭憂心忡忡,焦慮的抓出白雪般的頭皮屑,我和信如機警的閃躲。

「哪來那麼大的妖怪課本上都沒提到?」大風鼻子哼著氣,好在他的智商還不至於蠢到相信這種誰都不可能信的事情。

「廢話,因為目擊者都死光了阿!要是你家附近住了這麼條怪物,你還能活著嗎?」月胤用悲天憫人的眼神看著大風,好像大風身上飄滿了葬禮的花瓣,一向拙於言辭的大風一時間語塞,只好忿忿不平的朝水面揮了一拳。

劉昂再也憋不住鬆口大笑:「海龍抓上來做生魚片最好了,日本人這麼愛抓魚肯定早就把牠給打上岸了!哈哈哈哈哈!」

 

「對喔!」大風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被他打敗!

 

但我們全都笑了。

 

不知不覺的,陸地離我們好遠,回頭看的距離只剩下一條淡淡的土線。風沒有剛才那麼大了,大風和劉昂分別在船的兩側用手划水,信如和月胤拿起木板煽出一陣陣孱弱的風希望吹動凋萎的帆。世界寬闊了,水的顏色也跟著變深,我注意到木筏周邊的漣漪開始變大。陽光一樣刺眼,頓時卻有種無法言喻的怪異感。

整片大海,只有我們。

 

大風撥撥水花:「別說鮪魚了,怎麼連條魚都沒有?」

「我們被海流帶出來了,如果遇不到對的風很難調頭。」月胤還是一樣一張緊張的撲克臉,我看不出他是認真的還是又在唬爛。

劉昂站在船頭耍弄魚叉,對著水底一陣亂刺,想像他正在與什麼荒谷惡龍搏鬥。

「隨波逐流其實也不錯,挺瀟灑的。」月胤呵呵笑道,口琴含在胸前,招牌的裝優雅。

挺瀟灑?

「開始有冒險的氣氛了。」劉昂哼哼的皺起眉頭,仔細巡視著微波盪漾的海平面,想像會不會突然迸出怪物。

此時我看到有兩條秀氣的黑影從水底深處游了上來,朝月胤泡在水裡的腳靠近,我趕緊大喊:「劉昂!小心月胤的腳!」

劉昂被我嚇到,月胤手忙腳亂幾乎要摔下海,大風反射動作的撈水猛潑月胤,信如抱住梶竿猛罵幹。劉昂把信如推到大風的方向不讓他跌落,拿起魚叉瞄準月胤剛抽起腳的位置就是一刺。

正中紅心!

另一條不速之客迅速的竄回海底,魚叉叼著倒楣的黑影離開水面,我們才看清楚它的真面目,居然是一隻小鱷魚?!

「不要亂動啦!」信如重心不穩的大罵,船身開始劇烈搖晃,大風和劉昂繃緊神經,魚叉再次往水裡猛力狂戳,水花亂射。

大風像是看到了什麼,按著劉昂的肩頭指著前方不遠處大叫:「哥吉拉!」

 

「什麼東西?」我掐著信如的脖子尖叫,月胤看信如的臉已經變紫色了趕快把我抱走。大風的背影拔然而起,劉昂雙手緊緊握著魚叉緊張的環顧深藍色的水面。

偶有波動,好像有什麼在底下翻著。

但除了水波,看不到什麼哥吉拉,連魚也看不到。

「搞毛阿?」劉昂音量放大給自己壯膽,信如躲在大風背後探頭看著,月胤神經兮兮的猛拍自己的腳,好像自己剛才差點給什麼怪獸吃掉一樣。

「大風你有沒有看錯?除了海浪我什麼都看不見。」我只有兩隻手,趕緊幫大風和劉昂各自按摩一邊的肩膀,能讓大風嚇成這樣,他到底是看見什麼了。

「不知道,在水底下黑壓壓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是很大,真的很大。」我第一次看見大風的表情是這麼心有餘悸。

話才剛說完,一股恐怖的巨力迎面撞來,掀起一陣浪濤將我們震得七暈八素,我和月胤還有信如直接吐了出來。船梶竿悽慘的斷裂砸在水面上,綁住六根樹幹的繩子乘載不了從下往上追撞的暴力斷掉,木筏重新輪迴到六支樹幹,鹹水直接嗆上我的鼻息,我在水花中放聲尖叫,眼淚大肆潰堤。

東北隅內我的水性算是很好的了,此刻四肢竟然被恐懼綁死不得動彈。

我在水裡面,看見了,從來不敢想像的東西。

所有惡夢的總合。

 

一張超比例大的血盆巨口,用言語無法形容的速度外加重力加速度,一口咬碎了三支樹幹,我在水裡嚇到連呼吸都忘了。

我掙扎後冒出水面,信如像隻海獺緊緊抓樹幹,月胤和劉昂在水面上載浮載沉,好恐怖!

我大喊:「救命阿!」

 

大風死命的用兩隻手夾住樹幹,不管浪推起我們的位置,狂喊:「崔蓉瑜,抓緊!」

同時,我們被一道震撼人心的黑影完完全全壟罩住。

 

你見過海嘯嗎?或許沒有。

請想像一下,一道五層樓高的海浪高高舉起,在你瞳孔能見的範圍內淹沒了一切,直入天際形成一座水浪築成的巨牆。

水牆正中央浮現一道不斷膨脹的黑影,嘩的一聲從水花爆散中穿過,水牆崩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黃色的超巨大鱷魚!

怪獸的巨口有如深淵直撲而來,散發著中人欲嘔的惡臭,在暈浪的催化下我幾乎要吐了。

「手伸出來!」

大風夾住一枝木幹,粗臂膀用力的砸起一片水花,我沒有猶豫的立刻伸出手,惶恐的讓大風一把扯住將我整個人甩上天,跌進他的懷裡。

翻了兩圈,我被另外一雙手抱住,吐出剛剛嗆進嘴裡的鹹水,抬頭看見月胤嘴唇顫抖地看著我。

「怎麼會有這種鱷魚......」月胤還在喃喃自語,立刻聽見另一邊的呼喊:「賴信如游過來!」

劉昂半身泡在水裡一手抓著木幹,另一手青筋暴露死命地划向正在水裡驚慌失措喊救命的信如。

糟了,信如不會游泳!

 

「老昂去救信如,月胤照顧崔蓉瑜,這裡有我!」

太陽在我們的正前方,越過那隻超現實的史前巨鱷巨大的身體,如薄薄的金莎棉紙罩下,擋在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孩面前。

我第一次覺得大風的背影居然這麼大。

大風站在木幹上,腳在發抖,卻凜然的撿起水面上的魚叉準備隨時與鱷魚死鬥。

「終於撈到你了!」劉昂和信如半浮半沉的漂在海面上,信如臉色發白嘴唇泛紫,劉昂則是整個脹紅了臉,剛剛為了把拼命掙扎的信如給拖到木頭邊就讓他想動手打暈信如了。

「劉昂!我們往岸邊的方向游!」月胤用發抖的聲帶勉強喊出一句缺了力道的話,劉昂點頭把信如整個拽上木頭,自己游到後面踢水前進。

我在木頭上喘著,還嘴裡還是滿滿的鹹味,木頭緩緩地向前推挪,我看見月胤蒼白的咬牙踢著蛙腳,大喊:「那大風怎麼辦!」

月胤還沒回答,一道黑影又從水底打了上來,像是深海閻王的鐵鞭無情的把我們全部打翻。

 

在半空中,我的心臟好像停了幾秒。

我看見一條佈滿背棘的尾巴蠻橫的掃水而過。

 

地心引力向下,我感受到眼睛被濕鹹的海水浸出疼痛,落水前我看見劉昂伸出手想搆住半空中的信如,看見信如口吐白沫的在浪花中翻了好幾圈,看見月胤緊閉雙眼抱著我,看見......

「幹你娘的死鱷魚!」

看見耀眼的陽光中,大風跳上半空,掄起拳頭往鱷魚張大的巨口衝去。

 

 

海平面響起很恐怖的雷聲,我聽見大風不停大罵,還有硬物碰撞硬物的強硬聲,還有劉昂緊緊抓著信如不放手......

還有月胤在水底下,死命地將我往上托。

 

 

風勢很強,突然間的一道巨浪把我打暈,聲音畫面所有感官被捲入漩渦,變成黑暗。

 

 

 

 

「太刺激的大冒險,史前巨鱷!回去又有的秋條了!」我聽見劉昂的聲音。

「哪來那麼大的怪物,我居然打不過鱷魚!」大風聽起來很懊惱。

「你才幾歲,就這年紀敢跟鱷魚單挑的你也是怪物!」月胤氣喘吁吁。

「還好大家都沒事,看崔蓉瑜睡得這麼沉我也想躺下來。」信如的聲音斷斷續續,有些虛弱。

「我剛幫他做過CPR了,還好沒嗆到水,大概只是暈浪而已。」月胤又打了個哈欠。

「CPR?你說的是人工呼吸那一類的東西?這你也會?」信如詫異。

劉昂和月胤同時發聲:「略懂略懂!」

 

我聽見兩個人的擊掌聲。

挪動有點沉重的眼皮,想抬起更加沉重的頭,海浪洶湧似乎還停留在我的腦子裡肆虐,動一下都覺得想吐。

「醒了阿,睡美人!」大風神采奕奕的看著我,他身上有好幾道擦傷,粗淺的留在體表。

 

「你們剛剛......誰偷親我?」我虛弱的問。

 

大風、劉昂、信如很有默契的不約而同指著月胤。

「喂!」月胤不滿的嘀咕,他也打起赤膊,而我的身上則多蓋了件魚皮衣。 

 「還好鱷魚沒有跟來,休息一下吧!」劉昂意猶未竟的直接躺在草地上,遭遇這種事情還能保持那麼亢奮的情緒,村裡的孩子王當之無愧。

我看以後他的小孩也會跟他一樣活動力驚人。

月胤和信如也大字型的隨地躺下,表情各自滿足。我真佩服他們的情緒回復能力,我現在還處於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態,連情緒都省了。

月胤釋懷的很快,因為他的隨身口琴如今葬身大海,不曉得是留在那隻鱷魚的肚子裡還是沉在幾十米深的海床上等著變成珊瑚礁,但他臉上依舊是一如往常的淡漠與從容。

只有大風還在蹲在原地懊惱:「要是再給我長大個五歲,我一定打得贏那隻鱷魚......」

把頭靠在大風的肩上安慰道:「你敢這麼直接和鱷魚單挑已經贏過全世界一半以上的大人了,要不是有那道海浪把我們衝上岸,我們早就變食物了。」

劉昂把頭側過來,吹開黏在臉上的樹葉:「我見到那隻鱷魚時有種很玄的感覺,好像曾經遇過那樣的東西,更覺得牠是針對我來的。」

信如說:「是針對我們來的,身上都是人味,難得吃人肉當然要來飽餐一頓。」

大風探口氣點頭:「下次再見面餵他吃拳頭!」接著一拳打在無辜不犯事的草堆裡當作洩憤。

我捏了大風的手,好氣又好笑。這個單細胞動物腦子裡只裝打架,居然為了打不贏一隻童話故事裡才有的怪物而生氣?

月胤頭枕雙手,問了一句打破現在優閒時刻的關鍵話語:「我們在哪?還有怎麼回去?」

 

我覺得頭更暈了,西涼號剛剛已經跟它的名字一樣成為了歷史,環顧一下四周,我們正處於一座針葉林裡,參天巨木覆蓋著快要融化的白霜,太陽照下來是一片霧茫。

劉昂反而開朗道:「跟著太陽的方向阿,現在是下午,太陽在西邊,海岸在東邊,我們向西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月胤搖搖頭,表情寫著"真是沒辦法",我們共同認為劉昂很白癡,把蒙古人找方位那套拿來用,卻忘記蒙古人的馬自己會認路。

我臉垮下來:「以後我媽肯定不會再讓我跟你們出門了......」

劉昂聳聳肩扮鬼臉:「先寫張明信片寄回家報平安你覺得怎麼樣?」

我氣得打他一巴掌痛的劉昂呼呼大叫:「你去!」 

月胤臉刷一下慘白,用殭屍的臉色對著我:「崔蓉瑜......你的包袱呢?」

我原本想繼續發火,突然火全被水給澆熄。

 

看看大家,月胤當時拉著我,劉昂背著信如,大風忙著打怪。

大江東去浪淘盡,我們全部行囊。舉凡蘋果、高粱、麵包、乾酪、魚乾全部回歸天地自然,留下悲傷的我們在這裡緬懷著,悼念著。

「我們會餓死!」

一向沒什麼膽的信如恐慌的扒著自己的臉,月胤鼻子噴氣表示不屑,劉昂一掌甩在他頭上說:「要餓死也是大風先餓死,他食量大過牛,你只是肚子像頭豬。」

大風還很不好意思的搔著腦袋說:「我肚子已經有點餓了,嘿嘿。」

我翻白眼,差點又暈過去。

月胤搖搖頭無奈的說:「還是先離岸邊越遠越好吧,鱷魚是兩棲的爬蟲類,待會又爬上來我就不信大風真打得贏他!」

「誰說我打不......」大風氣得跳腳反駁,卻馬上被我揪住耳朵。

「我暫時不想看見海岸,更不想看見體型比我們大的動物。」

「先按照劉昂的方式吧,現在太陽在西邊,我們沿著這個方向直線前進,起碼先離開海岸和樹林,走個幾個小時我就不信走不出去。」

計畫打定,相當熟悉野外生活的劉昂和大風確定方向後,我們沒有什麼行李好拿的,啟程。

 

月胤的頭髮留長了,黑色的光澤散髮掠過肩上,讓他看起來很沒朝氣。

信如和我看起來也差不了多少,剛剛還在月胤的攙扶下吐了兩次。

最開朗的要算是大風跟劉昂,這兩個天生樂觀又少根筋的大男孩在前面一下子爬樹、一下子鑽到樹葉堆裡扮起原住民戰士。太陽榨出我們身上的汗,口乾舌燥昇華成心煩氣躁。

大風和劉昂討論起待會在這片森林裡可能會遇到糖果屋的巫婆或者是專吃人的食人山怪,信如負責吐槽。月胤則是和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村裡的八卦,還有他怎麼捉弄那些欺負大風還有信如的人。

劉昂這個愛炫耀的臭男人,不時轉頭過來和月胤討論他到時候站上"公開台"時的講稿,他已經準備把我們這段太短了的冒險掰成一部西遊記了。

這種造神造英雄的氛圍最適合他,劉昂本性很好,他只是喜歡掌聲,更喜歡之後他那加油添醋、保證誇大的演講能夠獲得全村人的喝采。

「我們走了多久?」信如張嘴猛哈。

「大概兩個小時了吧?」劉昂隨口答道。

大家都已經開始進入一種腳痠腿麻脾氣差的境界,火氣直接表現出來。

但大風總是有本事毀掉任何氣氛。

「肚子好餓,外面好冷!」

「冷個頭!你沒穿衣服當然冷!」我火更大,沒想就直接開罵。

 

這段路上大家肚子哀嚎的節奏是此起彼落,其實大家也都真的餓了。小孩子再怎樣活力驚人,也還是需要吃東西的動物阿!

這片樹林很悲慘的只有一些可以咀嚼的松果,但沒半樣東西可以嚥下肚。劉昂和大風這兩個體力超絕的偏偏又很愛浪費體力,這種揮霍方式讓我們跟著他們的人馬上就筋疲力盡了。

「怎麼辦,我也餓了。」劉昂不好意思的摸著肚皮。

「把鱷魚打上來吃阿,日本人最愛吃的生魚片耶!」我冷冷的挖苦道。

「對喔!把他打上來起碼夠我們吃五天!」我彷彿看見大風的頭上有盞燈亮起,靈光一現呼喚。

真的很羨慕大風這種開朗的個性,前一秒是烏雲下一秒是晴天,只有肚子餓和打輸別人會稍微困擾他而已!

「抓個什麼東西來吃好了......」劉昂碎碎私語,好像想到什麼東西突然停下腳步蹲在地上一個人獨自唸著。

「天上飛的水裡游的?」月胤打了個哈欠。

「天上飛的。」劉昂故作神秘的嘿嘿笑著。

 

 

 「男生就是喜歡裝的高深莫測吸引女生,不恥!」我揉著頗痠的小腿肌,這個年代還沒有肌樂可以噴,只能徒手練練按摩。

大風很有良心的把我背在身上,信如和月胤則一邊走一邊朝著劉昂的背後問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劉昂拿起隨地撿起的竹竿撥開草叢,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嘆口氣,犀利的眼神再抬頭間向要望穿什麼的掃遍所有樹林。

「要裝憂鬱不如停下腳步好好休息比較實在。」月胤不滿抱怨。

「我覺得這樣走很悠閒阿,貼近大自然!」大自然個屁!大風是嫌東北隅不夠落後嗎?

「哥在思考,別讓哥的愁眉深鎖迷住。」

劉昂把瀏海撥到後面,故意把頭甩了一下裝酷。我在大風的背上不方便伸手打他的頭。

 

他時常這樣,扯講稿或者是瞎掰的內容時常在想像時天馬行空到了古今中外,天知道他現在又想到什麼怪怪的故事情節。

只見劉昂緩緩開口。

「哥想的是女人。」大哥!你才十二歲,哪來的風花雪月讓你這麼憂愁!

 

劉昂的眉毛快要能夾死一隻蒼蠅,繼續說下去。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後悔莫及

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如此"

 

劉昂深情款款地看著藍天說著不知道打哪抄來的對白,除了大風外我們都看傻了眼,什麼跟什麼啊!

 

"如果上天能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說......"

 

劉昂眼睛突然睜大,大叫

 

"幹你娘!"

 

 

「老昂你很沒品耶!追不到女生也不能罵髒話阿!」大風皺眉責備。

「缺德!」我垂著月胤的肩膀朝著劉昂罵道。

「和你爸一樣花心,Dirty!」難得聽月胤用英文罵人。

「我如果是那女生我一定打你,負心漢、沒良心、愛情騙子、惡霸、下三濫、中國淫棍、蒙古色狼......」信如抓到機會猛開砲火,畢竟平常劉昂照顧他的代價就是損他。

 

劉昂肩膀連抖了好幾下像是做錯事的小孩,轉過來臉像活活被人塞了一下悶棍一肚子賭爛,朝著信如比中指後,手搖搖指著另一頭。

「白癡,我們有吃的了!」

我們順著劉昂的手勢望過去,只有青天黃日滿地草,太陽在扶疏的針葉林間越來越黯淡,接近傍晚的氣氛讓遠遠淡漠的月亮逐漸亮白。

 「什麼都沒有阿?」信如眼睛瞪到快飛出來,我也跟著仔細看卻看不出劉昂到底葫蘆賣了什麼藥。

大風突然驚喜的大吼一聲,嚇了我們一跳。

 

 

「蜂窩!是蜂窩!」眼睛射出萬丈昊光,彷彿看見人間至寶!

「什麼?!」我的眼前又開始昏黑,這趟冒險能不能不要這麼刺激?

「這就是天上飛的?」月胤居然咧開嘴笑了,我早該猜到他和劉昂還有金大風這三個鬧事王肯定會把蜂窩當有趣!

「不要鬧了好不好......」信如無力的求救。

劉昂人如其名的興致昂到不行,大風和月胤對看一眼笑了一下後將我放了下來。

「嘖嘖,那種體型好像是虎頭蜂耶!」月胤的音調高了起來,臉上的神經將撲克臉替換回一張小孩子該有的狂熱。

虎頭蜂?也太狂熱!

大風和劉昂兩人並排站到月胤前面,大風往鄰近的一棵樹上空手凹斷一支還算粗的樹枝。劉昂從地上撿起幾塊石頭在手上輕拋著,月胤轉動脖子骨發出嘎拉的聲響。

這個陣型,我知道他們是玩真的。

 

月胤認真起來了。

「我當劍。」劉昂手上的石頭越拋越高。

「我是盾。」手上的樹枝掃起陣陣微風清涼,大風揮起樹枝盤旋是武勇的架勢。

 

這個陣型叫"劍與盾",個性喜歡衝第一當先鋒的劉昂當作攻擊主力,能打又耐打的大風負責掩護與防禦,月胤扮演指揮調度的角色。

很簡單的配置,卻在他們三個人絕佳的默契之下,狠狠痛扁許多喜歡欺負信如和大風的那些壞小孩。

常常是三打三十的局面,從未輸過。

 

「你們想幹嘛?」一陣冰涼的寒意電流般從我腳底竄麻上來。

「不要鬧了啦!」信如哀嚎!

 

劉昂賊賊的詭笑:「知道還問,打串蜂蛹烤給你們嚐嚐看!」大風摩拳擦掌早就已經等不及了,我看見他身上的肌肉高高隆起,隨時蓄勢待發的猛獸姿態。

「上!」

石頭砲彈般激射出,樹枝成棍,棍影捲起旋風籠罩我們。

月胤自信一笑。

 

「照舊,我來坐鎮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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