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Vampire!!!」字樣用鮮血在高雄市政府大門口留下一幅蒼勁的字畫,艷紅血墨潺潺流下,染紅了市政府大門。但見門口頹坐著一個人,渾身毫無血色,連頭也不在應該在的位置上。
高雄市長陳舉捧著自己首級以及隨扈們七零八落的屍塊散佈在廣場上。一大早震驚全台,大批民眾和記者湧進高雄市政府想一睹這慘絕人寰卻又大快人心的一幕,政府出動了鎮暴部隊圍住案發現場,不容一人越雷池。
「所有人注意,立即疏散禁止圍觀!五分鐘後仍站在原地者依殺人罪嫌及妨礙公務處置!」
高雄市警察總局的高級督察林奕辰拿著擴音器對著群眾聲嘶力竭的喊,沒有人跟著動作。
誰願意錯過這樣的奇景?地方首長與身邊隨扈渾身鮮血乾涸的慘死在市政府門口前,還留下”Vampire!!!”字樣,這擺明是挑釁高雄警界無能維持治安。
市長陳舉平日官商勾結,底下包攬的工程案就虧空多少納稅人的血汗錢,選舉時甚至還勾結天孟堂違反與竹嚴幫之間的約定,搞得現在黑白兩道都想殺死這頭言而無信、吃裡扒外的吸血魔王,卻沒人敢真的動手。
原因很簡單,不少政府高層與黑道大哥都讓這個吸血魔王一手提拔,明裡來暗裡去,多少人收過他的賄賂才有今天的成就,沒人願意為了區區兩個幫派不合而得罪這個手握眾多資源的政治大老。
昔日叱吒風雲,今日雖不到身首異處,卻也相去不遠,以往功過也比不上今天製造的恐慌以及話題性。
高級督察林奕辰現在心裡七上八下,在他的轄區內發生政治首長被人暗殺的事件,而這名受害者偏偏又是一手把從警校畢業不到十年的他拉拔到這個位置,而卻又常常藉由人情來強迫自己對他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政治高官。
「究竟該哭還是該笑阿......」一聲苦笑,站在身旁荷槍實彈的白皇拍拍肩膀。
「得先把眼前這些民眾還有記者打發掉,待會替我宣布,我明天會開記者會說明這次事件。」奕辰將擴音器遞給蕭邦。
「這要怎麼說明?市長死成這副德性,這只有電影中才會出現,偏偏兇手又很戲劇性的題字落款,現在我們都知道他叫吸血鬼了,這種囂張的作法擺明了對我們挑釁。」白皇接過擴音器,也不答腔。不顧面前社會大眾,逕自在市政府廣場前點了一根菸。
「殺成這樣,無法無天了,你能從你老爸那裏探點口風嗎?」奕辰也點起菸,按按自己的太陽穴。
「還不能確定是不是吸血鬼幹的,你我都知道那些傢伙不敢這麼明目張膽殺人,如果是哪個不要命的白目吸血鬼,鬧了這麼大的事情一定也是被私下處決,到哪找兇手?」
白皇彈了彈菸頭,撥了幾通電話出去。
「子敬嗎?我白皇,我要最近幾個月所有驅魔人執勤表還有兩年來所有驅魔人的紀錄......。對!不論生卒,我要每個驅魔人的祖宗八代、跟誰相過親、離職後現在在什麼地方混全部都給我挖出來,明天早上前弄出來給我。」
白皇掛上手機,頗有興味的看著奕辰。
「既然跟吸血鬼有關,就該輪到我們驅魔人來管。」白皇亮出大衣底下一把把手槍,羅列在大衣的暗袋內。
「你認為是驅魔人幹的?」
民眾開始躁動不安,一聲令下,員警們紛紛拿起鎮暴盾阻擋任何人進入。奕辰跟白皇退到一旁繼續討論。
「先從我們方便調查的地方下手,畢竟你知道我跟我老爸不合,我實在很不想找他。」
白皇嘖了一聲,煩惱全寫在臉上。
「一個人頭被利器砍了下來,另外八個隨扈身體也被俐落的砍成好幾塊,重點是那些屍體卻一滴血都不留,全部都寫在牆上,你說不是吸血鬼是什麼?」奕辰雙手插腰瞪著眼前仍在大聲叫罵的群眾。
「還記得前幾個月中興大學屠殺案嗎?」白皇所幸蹲了下來仔細端詳屍體。
「有關係嗎?」
「我今晚請瓦塔的人查查,屍體的傷口,切口完整,平整方正,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咬痕,卻不留一滴鮮血。就算是吸血鬼要吸血也不可能像吸塵器一樣吸的這麼乾淨。」白皇不顧現場,拎起一顆屍塊端詳著,像在研究什麼有趣的新玩具。
「想吃阿你?你在破壞現場!」奕辰用力的敲了一下白皇的頭,被白皇反手抓住。
「嘖嘖,遇到大麻煩了。嘿嘿!督察大人請先把前面這些人處理掉吧!」白皇彈掉菸頭,放開奕辰的手,充滿作弄的一笑。
「哭你媽的......,明天晚上開會,到時候給我解釋清楚。」語畢,奕辰不耐的罵一聲,轉過身,走入喧囂的人群中。
「又得一晚沒睡了,煩阿!」白皇聳聳肩,看著高雄被鋼鐵建築擁抱的天空。
艷陽高照,映在熙來攘往的人群,照出廉價的正義以及滿街的話題性。這就是高雄,山雨欲來,一股暗淡的黑氣籠罩高雄的天空。
幾百公尺外的高樓,一團的黯淡的冰包覆著一襲黑色大衣,掩蓋裡頭形似枯枝的身軀,令人不安的氣流環繞周身,與身後的黑雲融為一體,令人絕對無法自在的壓力,俯瞰著這座城市。
吳興致站在大樓頂端,黑色大衣取代了以往的西裝扮相,在他眼裡的高雄燈火是如此燦爛,不禁想起曾經為人的歲月。
「吳皇冠難得有這閒情逸致來此觀賞夜景阿。」
另一襲黑衣乘風到來,頂上戴著佈滿幾百年老舊歲月的巫師帽。
巫師。
「偉大的巫師大人駕臨,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吳興致用一種很恭敬的語氣說話,刻意上揚的音調顯得有些假熱絡。
「腥風。」巫師笑笑,通常他見到人時都會禮貌性的把帽子拿下來鞠個躬,但此刻他認為對眼前這狼子野心的吸血鬼似乎沒這必要。
十五年來,他鬧出了不少事,著實是個差勁的交易者。
也是個很有趣的合作對象。
「換個地方吧,我不喜歡站這麼高看東西。」巫師往下一看,50樓的高度迎來颯爽風壓,鋪面暢快。
上一次站這麼高看世界是什麼時候?元朝嗎?是了,當時帶著忽必烈上天葬浮屠面見光陰賊長老時也是這麼高。
「高,才能看得清世界。」吳興致沒有面向巫師,每回來到高雄他總是有很多回憶。
和那個人,他的摯友,他一生最強的敵人,最驕傲的後盾。
他無法容忍的存在,他最忌妒的朋友。
「有些人生來就是注定要站在高處的,你瞧當年蕭邦站在八五大樓的頂端時,多麼意氣風發阿。」
巫師坐在護欄上,憑風而席,底下車潮汲汲營營,成了一條條亮著螢光的紅色絲帶在街道上百轉千迴。
吳興致沒有反應,大衣卻透出一股威壓氣勢,亂了衣擺,如同一團光照下凌亂的影,要亂了光源。
殺氣攏照著巫師,若是平凡人,該是七孔流血,精神崩潰而死。
但,巫師豈是平凡人?
巫師輕笑一聲,一吐氣,圍繞在周身的殺氣成了白霧,指一彈,白霧成霜,碎散半空。
「一個只能保留住現在的人,何足懼哉?」吳興致減緩一身殺氣,內斂回身,表情輕蔑。
「曾經不能把握當下的人,現在只能把握當下,未嘗不是命運開給他的課題。」
「到底只是個人類,只能活在命運底下,不能超脫。」吳興致嗤之以鼻。
巫師從懷裡拿出一小罐塑膠瓶,打開瓶蓋,蓋上連著一支白色圓環。圓環上沾著細細的泡沫,環內是一層薄薄的膜。
一吹,泡泡四飛。
巫師像個小孩一樣,晃著兩隻腳在半空中踢著,吹起泡泡。
「你覺得你逃過命運了嗎?」巫師玩得很開心,一顆顆晶瑩的泡泡渲染上燈光的迷彩,很像華麗的蝴蝶。
「我開創了吸血鬼的未來,我讓我的父母在不用忍受生老病殘之苦,我讓我的情人過著富裕穩定的生活,我帶領我朋友在這個受驅魔人與光陰賊威脅的世道下迅速擴張,命運在我手上。」
吳興致說的斬釘截鐵,不容質疑,風似乎又更加鬱悶了。
「包括從蕭邦身上搶來的”傳銷成功者”的人生也是嗎?」
風一橫,紛飛在空中的泡莫飛絮一顆顆破裂,濺出一滴滴殘餘的肥皂水。
巫師搖搖頭:「唉呀,泡沫化了阿,人總想人定勝天。到頭來不如泡沫,給風一擾,全給散了。」
青筋突起,吳興致蒼白的臉龐頓時成了魔王凶樣,袖袍揚起,兩把中世紀長劍自袖間彈出,劍柄處延出一條骨鍊連著雙臂。
一個眨眼,雙劍成X字斬破巫師身形。
巫師一愣,胸前斗篷布被砍出一道大大的裂痕,破碎的布料在風中飄著。
一個閃神,巫師淡出一抹狡獪的笑,破去的斗篷迎風揚起,吳興致雙劍向外霸氣一劃。
不見鮮血,不見肉塊支離破碎。
破舊的斗篷如魔術般的,揮散成翩翩黑蝶,目光所至撲了空,已不見巫師蹤影。
「機關算盡太聰明,你的眼光能看多遠呢?」
黑蝶紛竄在風中,不到一會兒,已不見蹤影,僅留天邊一句話,惹得吳興致記憶深處的黑影隱隱作祟。
吳興致不悅的收劍回袖,掩蓋在大衣下,兩柄黑色長劍像是有生命般,原本堅硬的劍身竟軟如毒蛇攀藤在吳興致身上。
「命運嗎?我在的地方,就是命運。」縱身一躍,隱沒在無邊黑夜。
高雄市的夜晚仍舊燈火明亮,車來攘往,警笛聲飛竄在城市間。
騰雲駕霧在夜空中,吳興致身化煙霧之姿,飛往台中。
明早還得帶著團隊組織開會呢。
天邊,雲海,吳興致的記憶裡,從蕭邦身上、政德身上搶來的黑暗歷史中,遙遙迴響起一句如清鈴般的話。
用的是蕭邦的口吻說出。
「只有不斷前進人生才有出口。」
位於台中市五權西路上的某間小酒館,白皇獨自守著一張桌子,意興闌珊。周圍滿臉不懷好意的男人倒也沒有不知好歹的走近搭訕,因為他們看見白皇的皮衣下橫著任何人見了都會心生畏懼的東西。
兩柄烏茲衝鋒槍,橫在腰間。
這若是在水泊梁山的場景,通常會有幾個彪形大漢挾著不可一世的蠻橫氣勢走近,幾句頗能展現自己雄性霸氣的老套對白後,隨即強押這個囂張亮槍的警察走到陰暗潮濕的暗室。
但白皇不是平常人,而周遭那些人也不是人。吸血鬼見到驅魔人,就該像小強見到拖鞋一般,要嘛垂死掙扎,要不護命逃生。
牆上貼滿了許多NBA歷年球星的表框照片,記錄著傳奇英雄在場上的英姿
。喬丹運球過人的近距離對焦,詹姆士得分後在籃框底下霸氣十足的大吼,歐尼爾搶到籃板時踏破大地的架勢......。
不難看出這間酒館的老闆也是個NBA迷,卻也是個燒殺擄掠的十足惡棍。這個人稱蠻牛的酒館老闆是這一代的地頭蛇,一頭俐落清爽的五分頭,身上刺滿了各具意義的文字刺青,專門把看不順眼的人活埋到鄰近學校的空地裡,當然也不乏強暴良家婦女這類下三濫的勾當。
牆上也有一塊用羊皮材質的佈告欄,斑駁頹爛牆紙上貼滿了許多照片與剪報,滿是怵目驚心的殺人案件。
無臉死屍,開膛剖肚的吊死鬼,人體滷味包,鐵樹開花的皮膚......記者為每張照片下了令人髮指的標題。死者的慘狀清晰可佈的貼在牆上,整面佈告欄遠看有股令人不安的黑氣隱隱擾動,剪報泛黃,上頭被紅筆一圈再圈的名字,還有幾句記者誇大神化兇手的字句被粗徑的紅筆劃掉。
還有一張特別表框的照片擺在佈告欄正中央,那是當年他在鴻益事業登上三鑽聘時和他底下團隊的合影留念。
蠻牛每天總會盯著佈告欄一整個下午,他其實有一帆風順的人生,黑道家族背景讓他從小就看遍社會最蠻橫的一面,在那個世界不需要講道理,或者說誰握有權力、誰的人多,誰就是道理。這和大家所認知的現實似乎也沒有太多分別。
學生時代的以暴凌弱,讓他在高中生涯佔盡了風頭,大學時更參加了傳直銷以及投資了幾間潮流品牌店,讓他在尚未步出社會的年紀就有一般人打拼一輩子仍無法攀升的收入。
更重要的,他是名吸血鬼。
若要說唯一的憾事,就是大學時跟在身邊的結拜弟弟吳興致被人發現與女友和其他結拜弟兄慘死在學校的社團教室裡,臉皮被剝下。應了當初結拜時向天發願的誓言:「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興致的身體像耶穌般成十字架狀被釘在黑板的一旁,屍體被剖開胸膛,肋骨穿出如同展翼翱翔的老鷹被吉他弦綁住,拉開至左右兩側緊貼雙手。
這幅字畫也被警方蒐證時拍下,在這個剝皮狂魔塵封在資料庫的犯罪檔案上添上經典的一頁。
最殘忍的一幕。
那天警車、新聞記者、學校教授還有想湊熱鬧的學生擠在命案現場所在的地下室的封鎖線外引起騷動,警方在採集指紋、蒐集衣物纖維及毛髮等相關證物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釘住雙手的吉他弦釘自黑板上挖出。
兇手把死者的吉他打碎,斷碎的木塊頗有規律的插在吳興致的屍體上。沒有臉皮的五官像是冰過一夜的雞腳凍,鮮血成半固體狀的凝結在半空,雙眼被挖出,塞進兩捲鈔票。
其他人則只是東倒西歪的躺在一旁的血泊裡,臉皮同樣被剝走,倒是沒有太過創意的死狀。
興致的女朋友詩敏就沒這麼幸運了,同樣沒有五官的血臉,連著頭髮的頭蓋骨用利器以粗暴的手法切開掀起,警方在蒐證時還必須小心翼翼以免採到灑在地上和著血的骨屑及肉塊。
檢方判定是仇殺,可是一名年僅22歲的社會新鮮人究竟是惹上什麼樣的瘋子搞得如此下場?蠻牛也曾經動用私人關係在江湖上發布通緝,他一心認定這個瘋子一定是衝著自己來,才會用這麼殘忍又不怕見報的手法殺人。
那些日子蠻牛總是在提心吊膽還有滿腔怒火的多重情緒中度過,極度焦慮的情緒讓他寧可錯殺不願錯放,一知道哪些人可能與自己有過節或者是與興致有仇的直接抓到自己的住處嚴刑拷打。不論對方承不承認到最後都被埋到深山嶺內不知名的角落。
一直到後來其他類似事件爆發後,這宗兇殺案才被歸入名為「夜曲」的犯罪檔案中。
而在那之後,蠻牛決心要揪出殺人兇手的壯志豪情也被莫名其妙的思慮動搖著,原因無他,人多半是自私且愛惜羽毛的,需要為了一個依附在自己身邊的牆頭草去惹上這個有本事幹上這些驚天動地的殺人魔嗎?
就只為了道上兄弟心知肚明的精神標語─「義氣」?
數年過去了,國安局抓不到兇手,底下被殺的那些黑道小弟的所屬幫派抓不到兇手,自己是否該繼續為了已經死去的人淌這渾水?
凡事向錢看,這些年蠻牛把精力都花在事業上,偶有空閒就魚肉鄉民一番。
他在自己開的酒館牆上弄了這面布告欄,用來警惕自己還有個殺死兄弟的殺人魔正消遙法外。
蠻牛是個相當迷信的人,信奉的民間神明也多達好幾尊,但真正信奉的不是什麼禮義廉恥,還是那一套金錢至上。
蠻牛正在布告欄一旁的神桌向關聖帝君上香,低頭懺思自己平日殺人放火、打劫賄賂的罪行,背後那些身上龍飛鳳舞的流氓弟兄們正圍著白皇騷動著。
「你不曉得帶傢伙走進這裡都是要死拼的嗎?」一個滿臉鬍渣的矮瘦男逕自拉來一張椅子坐在白皇旁,白皇沒有搭理,只是專注的盯著桌面沉思些什麼。
「你聾了呀!叫你是沒聽到是不是!」另一個光頭佬蠻橫的掃開桌上的酒杯,匡噹破地的碎玻璃聲引起在場酒客的注意,紛紛轉頭把目光聚集到被人團團圍住的白皇,期待待會上演什麼樣的戲碼。
對著關二爺敬了三個響頭後,蠻牛把香插到香爐裡,拍拍肚子穿過站在包廂走道上看熱鬧的人們。許多酒客看見一臉橫肉的老大要親自出馬,馬上緊張的退到一旁讓出一條路。
「蠻牛哥來了,這男的死定了!」
「聽說上次不是有個沒長眼的潑酒在蠻牛哥臉上,後來被一群人雞姦了?」
「這哪算什麼!有一回一個不知死活的婊子笑蠻牛哥胖,後來蠻牛哥叫我們在那男的下班後把她拖到山裡用竹竿捅爛她的雞巴,直接埋在樹林裡!警察都直接把這件案子列為失蹤人口不管事了!」
「誰敢管蠻牛哥的事阿!哪天被海巡從高雄港撈起來身體都被魚吃的差不多了,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幾個平日跟著蠻牛混的小流氓在旁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得罪蠻牛的下場有多悽慘,甚至還開起賭盤看這男的是會被怎樣整死。
「我說蠻牛阿,你的小弟們是該管教管教了。」白皇一個一個點著剛剛在旁胡亂放話的小弟。
「你們在無聊什麼?」蠻牛冷硬的聲調,逼的旁人不敢吭聲,一一退至一旁。
「吸血鬼,是比較難教。」蠻牛叫來一杯酒,當作道歉。
酒館內的冷氣很強,白皇不禁打了哆嗦。
「看過最近的新聞了?」
「高雄市長陳舉被殺嗎?沸沸揚揚。」蠻牛簡短回應,身為吸血鬼的他,每回見到驅魔人白皇找上,總是有些不滿。
白皇會來,多半是帶著壞消息。
「造孽的是個大麻煩,得跟你借兵遣將。」白皇直說來意,他有自信一向只講錢的蠻牛會很爽快答應。
「能讓驅魔人第一槍手白皇來跟我這小小的吸血鬼地頭蛇求援,對方是什麼來頭?」
「光陰賊,吸血鬼。」
「沒有那麼白目亂殺人的光陰賊,就算有,浮世商會也會清理門戶;至於吸血鬼,你有林奕辰的警界龐大彈藥庫,有傷到無辜市民也就算了。」
沒有直白拒絕,但也撇得乾乾淨淨,蠻牛不想淌著渾水。
「我說明白一點好了,兩個你絕對不會拒絕的人。」白皇搖了搖酒杯:「當年拿刀的瘋子,隱身很久的光陰賊─蕭邦;你當年早就該死的結拜兄弟,現今的傳銷界皇冠,吳興致。」
一聲巨響,原本在旁虎視眈眈等著看好戲的小弟們頓時立正站好,不敢出聲。蠻牛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怒不可遏。
「你知道在我這裡說謊要砍頭的。」蠻牛咬牙切齒,一臉橫肉糾結在一塊。
「驅魔人沒那麼閒。」
白皇丟了一本厚厚的資料夾在蠻牛面前,蠻牛狐疑的看著,不能明白,翻開一頁頁沉重的黑暗。
「當年吳興致出賣身為傳銷高聘的蕭邦,讓蕭邦痛失摯愛,蕭邦殺了吳興致,卻沒想到日後吳興致卻變成有著光陰賊能力的吸血鬼回頭復仇,重創蕭邦,並搶走蕭邦原先在傳銷事業成功的人生。傷重的蕭邦竟然也變成了光陰賊,還是不被浮世商會管制的光陰賊。這幾年蕭邦不知道奪走誰的人生了,居然成了文壇鉅子,吳興致認出了他,並且找上了他。」
這兩個人,可是讓白皇印象深刻。
當年僅僅只是一個凡人的蕭邦,居然用平常人之力就能犯下那麼多血腥的案件。而吳興致這些年利用傳銷業的特性快速的招兵買馬,讓身上留著他血脈的吸血鬼勢力繁衍迅速。
這幾個月,白皇和奕辰策劃不少撲殺吸血鬼動亂的計畫,還得在神不知鬼不覺還不能驚動平凡老百姓的前提下進行。
折騰人阿。
「是我讓他變成吸血鬼的,所以現在你是要找我算這筆帳嗎?」
蠻牛想使使流氓性子,卻發現白皇早就看穿他的不安,或者說白皇早就算好一切了。
「為了拯救你這乾弟弟,你把他變成和你一樣沒有人性的生物,你該很清楚他的個性,一旦他手上掌了權力,就是用盡手段的鞏固自己的地位。」
白皇很清楚當年蠻牛做過什麼事,曾經的一時心軟造就了一個為害社會秩序的魔頭,蠻牛會安分守己的躲在這間小酒館也只是不想惹上麻煩。
「我到底曾經也是傳銷界的大老,我會用我在傳銷界的勢力去制裁他。」站住立場,如果可以,蠻牛很不希望驅魔人介入他的事情。
「勢力?打從當初蕭邦把你擠下來後你就失勢了,社會是現實的,你沒權沒勢你只能躲在家看電視,就連現在願意跟在你身邊和你合作的也只剩一群烏合之眾。你信不信我一個人就能滅了你這小酒館?」
白皇這番話一棍子敲在蠻牛臉上,棒喝的疼,說的尖銳。
「......」不說話了,蠻牛心知肚明,當年讓吳興致變成吸血鬼後,過不久,底下所有的勢力就被他帶走,除了身邊這些魚肉鄉民還挺在行的小卒子外,就剩下那支專屬他的隊伍。
如果可以,他寧可那隻隊伍不要用上,那是可以輕滅一整旅海軍陸戰隊的嗜血凶獸。
「你們找不到光陰賊處理這事嗎?」
「光陰賊盜獵時間,強取豪奪他人人生,政府管我們驅魔人久了,食髓知味,不能容許台灣有這種無法控管的組織存在。現在我有線報指出,前幾天吳興致和蕭邦在高雄遇上了,殺了不少人。蕭邦受重傷,被浮世商會的幾個人救走。吳興致這人最喜歡搞”趁你生病,要你性命”這種勾當,一定正在大規模的搜尋光陰賊的下落。」
坐了一整晚,白皇知道蠻牛肯定會同意接下來他的提案,他深信蠻牛肯定也想把
這顆燙手山芋趕緊脫手。
「你想要一次逮捕吳興致和蕭邦嗎?」
「不是逮捕,是消滅。吳興致這傢伙這幾年鬧了不少命案出來,驅魔人驅魔,天經地義。至於蕭邦,當年他失戀就殺了不少人,而光陰賊一直以來都是政府那些高官的眼中釘,誰都害怕自己的人生被搶走,我得讓林奕辰能給他的頂頭上司一個交代。」
白皇在要了一杯酒,這杯酒喝完,今天的交易大抵上成了,吧?
「他到底還是我弟弟。」蠻牛嘴硬,最後的掙扎。
「從你把他變成吸血鬼開始,這些年來他有關心過你的死活嗎?」
蠻牛止住,沉思。
白皇開始暗自倒數,人人有掙扎,他同情這點,所以他施捨掙扎,五秒鐘夠了。
5、4、3、2、1......
「我該做什麼?」蠻牛放棄人性掙扎,這些年來有太多複雜情感讓他喘不過氣了。
「紅牛軍團。」白皇微笑,他等了一整晚。
蠻牛不可置信的望著白皇,所有身旁的小弟聽見紅牛軍團,表情也跟著變得驚訝恐慌。
「你這個瘋子!你一定是瘋了!你打從一開始就打這個念頭!我拒絕!我不可能讓那些怪物出來人間大鬧一番!你是瘋子,驅魔人都是瘋子!」
蠻牛指著白皇破口大罵,許多草根性特別濃厚的髒話隨之飆出,白皇注意到原本站在一旁的小弟紛紛圍在身邊,一個個現出吸血鬼的獠牙,像群流氓小孩隨時準備開打。
「驅魔人都是瘋子嗎?也是,所以我才會忍你這頭吸血鬼這麼久。」白皇把剩下的酒一口乾完。
「紅牛軍團不能現世,我寧可不要錢也不想把命賠掉。」蠻牛彈指,兩個小弟站在白皇身後,用槍抵著白皇腦門。
白皇感受著後腦上冰冷的槍口,無語。
「衣服裡不是藏著兩把烏茲衝鋒槍嗎?拿出來給大家瞧瞧阿!」一名小弟囈語似的大笑。
白皇像罪犯一樣舉起雙手,不敢輕舉妄動,表情卻好像是預知一切般的淡定。
「獵殺我們那麼久,你早該想到有這一天了。」蠻牛對白皇身後的兩名小弟點點頭,示意判決。
白皇只是嘆了口氣,雙手中指一抖,長袖裡響起了喀擦一聲,事先藏在身上的機關啟動。
子彈上膛。
「該收攤了。」白皇笑的很無奈。
這夜,無名的小酒館響起了如鞭炮炸裂不絕的槍響,呼嘯在風聲中。
使人睡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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