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亂舞的旗山血夜篇》
月黑風高,高雄市旗楠路陸橋下。
二十名驅魔人精英,三十名霹靂小組隊員。
還有十頭生人聞風喪膽的赤紅凶獸。
他們全部站在白皇的身後,映著月光,鬼魅一般的身法,穿梭在無人的大道上。
「為什麼我們要聽那個驅魔人的話?」、「那個驅魔人不就是上回用白光的那個混帳嗎?」、「人家有白光啊!我們連腦袋都沒有就只好聽他的了!」、「不曉得驅魔人的肉好不好吃?」、「那個驅魔人說只要我們乖乖聽他的就會賞吸血鬼給我們耶!」、「他把蠻牛那個殺千刀的殺了?」、「真是可恨!這樣我們哪裡還能找蠻牛報仇阿?!」、「聽說蠻牛還有一個乾弟弟當到鴻益事業的皇冠了?」、「鴻益事業那間公司還沒倒阿?」、「哎哎?我們都已經不算正常的吸血鬼了講這些東西對嗎?」、「反正那個驅魔人說把事情辦妥之後會帶我們去見蠻牛的乾弟弟,到時候再把他吃了吧!」、「蠻牛的乾弟一定很香!」、「我要吃他的左眼!當初蠻牛把針打在我的左眼上!」、「別吵了,跑快點!快點把事情解決了就能吃他了!」、「就吃他好了!」、「他叫吳興致嗎?」、「吃掉吳興致!」、「吃掉吳興致!」、「吃掉吳興致!」、「吃掉吳興致!」、「吃掉吳興致!」
最兇悍的紅牛軍團居然就這麼在大馬路上一邊奔馳一邊聊起天來,驅魔人大馬一路上猛搔著腦袋看著這片奇景。
怪不得白皇說越是強壯的吸血鬼越沒有腦袋。
「再不閉嘴,就賞你們一顆白光。」白皇冷然道,他已經受了太多氣了。
紅牛軍團登時悻悻然安靜下來,像一群做錯事怕懲罰的幼稚園小鬼。
昨晚接到吳興致電話讓他暴躁非常。
「蕭邦和光陰賊躲在旗山,這個資訊值得交換紅牛軍團,等候你的佳音,哈哈哈哈哈哈!」
白皇已經受不了吳興致這頭神經質的吸血鬼了,老是模仿三國電視劇裡頭曹操的笑聲,自以為到一個病態。
大馬推測,吳興致的吸血鬼偵搜部隊是所有驅魔人皆知的事情,會知道光陰賊的下落肯定也是他的偵搜隊處理不了那些人,才想要這樣藉著驅魔人的勢力借刀殺人。
殺的不只是蕭邦,還有蠻牛。
吳興致覬覦蠻牛的紅牛軍團已久,道上每個人都知道。而蠻牛是將吳興致咬成吸血鬼的人,於情於理吳興致都該尊他五分。偏偏吳興致出賣蕭邦之後,把腦袋動到蠻牛身上。
借刀殺人,一次乾淨。
白皇知道,今晚吳興致肯定也會派遣吸血鬼前來,今晚的獵殺行動很可能會變成怪物與怪物的亂鬥亂殺。
不過,那又如何呢?
他有對上吸血鬼堪稱所向無敵的白光啊!
白皇的周身浮著四顆衛星般的光球,正如恆星般灼熱燃燒著阿!
吳興致搞出來的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所有人聽著!」
「是!」
「目標,凡所見。」
「殺!」
驅魔人,目標,旗山老街。
遇上誰,見到誰,一律
不留活口。
高雄市市區通往旗山老鎮的天空,今天降著片片雪絮。
報喪女妖如一縷縷幽魂般滑過高雄市的夜空,在夜晚染上青綠色的奇異燈彩。
炫目異常。
而跟在報喪女妖隊伍後面的,是成雁型陣飛掠天際的吸血鬼偵察兵,各各長著巨大翅膀,他們是菁英中的菁英,是施加血鴉片之後的殘暴作品。
范逸揹著郭宗訓飛在隊伍的最前方,浩浩蕩蕩,一隻屬於惡魔的遠征軍在淒迷的夜裡誓要獵回敵人的人頭。
「飛在這些妖怪前面的感覺很不好......」范逸張開背上蝙蝠般的黑色巨翼,原本精瘦的身體變成兩倍的粗壯,原先白裡透黃的肌膚全然化為黑色,一臉大便的對著趴在他背上的郭宗訓說話。
「你這樣是多正常?別怨了!趕快把蕭邦殺了砍頭回去給興致交代,以後就可以不用再跟這些報喪女妖合作了!看了就噁心!」
這樣的形態是吳興致精心替他打造的,屬於夜晚的部隊一個先鋒領隊該有的形象,強健的體魄外加飛天遁地之能,將范逸徹徹底底改造成比吸血鬼更加凶猛的物種。
力可匹敵紅牛軍團,吳興致的個人軍隊。
要不是造價昂貴,吳興致早就將這種強化吸血鬼的技術全面量產到他的傳銷團隊了。
一旦量產,就是全面性的世界大戰。
起點,台灣。
那只是理想,而范逸與郭宗訓現在得帶領身後醜比食屍鬼的報喪女妖後宮團前往旗山將蕭邦剿滅。
他絲毫沒有感受到吳興致那興致高昂的樂趣,事實上他們兩個也沒什麼人生目標,就只是跟在吳興致身邊瞎起鬨。
此刻後面跟著一堆不會說話也沒人想和他們聊上一句的報喪女妖,有種頭七過後出殯的感覺。
很窩囊!
「我現在感覺我飛在一群催狂魔的前面,隨時都會墜機。」
「......那就飛快一點!」
一群黑影化風飛梭在雲層裡,水氣在臉上不斷的擦出一道道擦傷,傷口還沒來的及滲出血便不知不覺的癒合。
郭宗訓在極速的風壓中往後瞥了一眼,呼出一口冷氣。
「真的很醜!」
郭宗訓看著身後三十隻唱著妖聲咒歌的報喪女妖,一股血腥味差點從自己嘴裡嘔了出來。
「你敢吐在我背上,我就把你甩下去!」范逸氣得牙癢癢。
「你自己看!」
「我還在飛,就算開車也要看前面!」
說是這樣說,范逸卻低頭看著底下的大地。
不知不覺,看得出神了。
自從變成吸血鬼後,有多久沒有這樣看著夜景了?自己在這樣三百公尺的高空上飛行也不是第一次了,為何先前不曾仔細看著底下風景?
從都市霓虹到山川壯麗,儘管夜晚少了燈火照亮,不減幽暗中的迷迭風景。
「還真漂亮......」
「決定了,殺死蕭邦後,向興致請個長假吧!」
「同感。」
郭宗訓抓住范逸的肩膀,飛速的穿梭在朵朵雲霧裡,高聲吼叫,叫聲蓋過了報喪女妖的呢喃,穿雲透月。
「殲滅敵前誓不還!」
綿延如夜鴉飛襲的隊伍在天際唱起了吸血鬼的歌,驚動了大地,一片森然。
報喪女妖過境,寒冬來迎,通往旗山小鎮的路下起了無端大雨,雨中含糊著血腥。
今晚,要獵回的頭是蕭邦,他究竟是敵人還是昔日的兄弟?
范逸無從設想那麼多了,就算是兄弟也是以前的事情,過去的事情時間自會抹平。
錯殺一百,不錯放一人。
所有的恩怨都該有個終點。
為殺蕭邦,生靈塗炭。
政德關起客廳的兩扇窗戶,拉起百葉窗。窗外的月光灑在牆上那些吸血鬼首級的臉上陰森恐怖,他可受不了這種詭譎的氛圍。
小豬挖著鼻屎聽著窗外淋漓的大雨聲啪搭啪搭,然後把鼻屎黏在帷尊的大腿上。
「幹你很髒耶!」帷尊脹紅臉跳起來,猛力的搔著自己的頭,頭皮屑灑了一地。
小豬嘿嘿笑著,機警滾開,頭皮屑像白雪飄在睡在一旁的伊達臉上。
伊達感覺臉上有什麼粉粉刺刺的觸感,大罵醒來:「兩個臭小鬼信不信我把你們掛在外面當魚餌釣吸血鬼?!」
帷尊扮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小豬躲到政德身後也扮起一模一樣的鬼臉附贈一隻中指,氣的伊達的鬍渣伸長了幾吋。
金九躺在破了好幾個洞的沙發上,想笑出聲,卻只能病佬模樣的咳咳咳。
浴室門打開,趙忠披著條浴巾走出來,一條垂垂老矣的陰莖在花白的陰毛之下晃著,龜頭還滴著一滴滴白白的不明液體。
「姓趙的你衛生點!你那把槍都老的生鏽了還敢翻出來!」
伊達忍無可忍破口大罵,舊時武士道精神對他的禮節束縛還是有一定的程度在。
小豬像研究毛毛蟲一樣的盯著趙忠的下體看,滿臉好奇。
「原來老了之後我也會變這樣阿......」小豬的表情有些落寞,背影灑滿了葬禮的花瓣。
帷尊狠狠的拍了小豬的頭:「那是超過八十年的老妖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髒東西別看的好!」
政德一旁默默為笑,這些日子下來,他已經完全融入這個團體,也開始體會光陰賊那不同於世單純的情感。
沒有金錢利益,沒有社會關係。
從蕭邦與吳興致,蚩夏每個人的出身,太過武俠的出身,用兵甲譜出的恩怨絕唱。
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還原到熱血、江湖、詩作、恩怨。
政德從沒體會過這樣的生活意境,更精確的說,待在原本的生活這輩子他也碰不上。
蚩夏拎著蚩禍刀和一輪特大的磨石輪走進客廳,將磨石輪壓在電視櫃底下。
「老大你又磨刀啦!」趙忠趕緊收起年近百歲軟折腰的老二,看著蚩夏磨刀霍霍完的刀鋒狠利。
「吳興致那廝想接收秦始皇遺失的時間,我們就去拍賣會上殺他個片甲不留!」
蚩夏摸著刀背,像在愛撫戀人般的輕柔,政德看過這畫面好幾次,蚩夏總是把他的刀當作第二生命看待。
「這次會比當年在花蓮樹海還要熱鬧吧?」金九咳著說。
「那次是被該死的小日本吸血鬼子偷襲,不然俺怎可能輸給那些日本人?」趙忠垂著白鬍子模仿海賊王卡通把浴巾包在頭上,活像印度海賊。
「重點是吸血鬼還是日本人?你這個每次都在最後關頭出來撿尾刀的死老頭!」伊達是日本人,他還待在日本時有一堆朋友以及競爭對手也是吸血鬼。
「該死的每次都只能聽你們說著當年有多勇,這次我會打頭陣!別跟我搶頭啊!」
帷尊亮出長刀,模仿狙擊槍對著電視叫出碰碰兩聲。
「小鬼、李兄,這在過不久你們就能回到你們原先的生活了。」蚩夏胸有成竹。
「我媽一定會殺死我的......」小豬懊惱的抱著頭,每回只要提到他媽就是又驚又怕的。
趙忠靠在大門上,一手還在抓著胯下。
「變成史詩阿......」帷尊陶醉的看著刀,死也不把視線轉往趙忠那邊去。
政德提出了一個他疑惑很久的疑問。
「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執著於吳興致?」
「?」
「按照你們的說法,遑論他是不是吸血鬼,就算他拿到了秦始皇的時間又如何?這世界上還有那麼多光陰賊,難道他這樣就真的能夠奪取天下?」
政德一直不解,為什麼這群平日生活作息就是在家當宅男,練練武功,一出門就找人偷時間的人要這樣幫助他。
小豬只是個倒楣遇上蕭邦和吸血鬼火拼的正常人,而自己也不過是犯太歲遇上吳興致偷時間的人,和這群人相比只不過在於一個立場問題。
一直以來他都無法得到一個正常的解釋。
「這也難怪......」金九依然咳不停。
「政德兄。」蚩夏按著政德的肩膀,渾身散發可怕的鬥氣。
「......?」
「吳興致的眼睛是宰了我們兄弟伊織得來的,外人亂我兄弟者,必殺之!」
蚩夏說得斬釘截鐵,一個字一個字鏗鏘有力。
「伊織是光陰賊的傳奇人物─宮本武藏的養子,二天一流的繼承人。當今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在實戰中活用二刀流,只有宮本武藏和伊織。如今伊織是我們的兄弟,吳興致卻殺了他,你說我們該不該報仇?」
帷尊輕輕拉開兩片百葉窗,探查外頭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風吹草動。
今晚有些不尋常,明明是夏秋交替,窗戶的玻璃上卻結出一層薄薄的霧氣。
伊達挑著火統,獨眼龍的形象令他看來少了輕浮多了威嚴。
「這已經不單單只是蕭邦和吳興致間惹出來的恩怨了,抓蕭邦是浮世商會的規矩,討伐吳興致是對伊織的一份義氣,也是對宮本武藏的一份致敬。」
「吳興致想要變成史詩,諷刺的是他殺了伊織,宮本武藏是光陰賊史上最傳奇暴力的史詩,種種的命運交會下,為什麼不殺他?幫你們只是順便的!」
趙忠擦乾頭髮,對他而言能夠對敵人下最後一擊的人才是歷史真正認同的英雄。
史詩,是光陰賊的一種榮耀,是光陰賊追求的一種目標,他流傳千古,他所向披靡。
宮本武藏是少數得到史詩稱號的光陰賊之一,幾百年前他在日本島國上一個人拿著雙刀四處屠戮吸血鬼,擋者披靡,所向無敵。連關原之戰也帶著橫掃千軍的氣魄入陣揮刀,身後的人見之動容,身前的人視之喪膽。
這群被時間流放的人信仰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精神?
單純只是漫畫世界裡求生至死的熱血嗎?
政德無法理解,他只是木頭呆站著原地看著蚩夏。
「有些不尋常。」
帷尊看著窗外,寧靜的旗山老街隔著窗戶看頓時有死亡古都的錯覺,綠色的瘴氣和著血光沉默的在窗外蔓延開來,不見月光。
金九、蚩夏、伊達、趙忠馬上抄起隨身兵器。
門外響起零零碎碎的呼吸聲,趙忠把浴巾纏在腰上遮掩,提槍警覺的站在門前。
任何一絲風吹草動,趙忠銀槍立刺無猶。
門是貼著牆壁的,趙忠靠在牆壁上,眾人引頸戒慎。
咚!有人在門外拍著門,震落門縫間的塵屑,金九拿著一柄九環鋼刀擋在政德和小豬身前。
咚!門敲了第二下,蚩夏聽見門外有野獸的低鳴。
咚!門敲了第三下......
趙忠橫槍在前,屋裡屋外兩個世界。
一片高氣壓盤旋在屋裡,靜謐的只剩下心跳聲。
門上的金色鍊條與門把泛起升溫的紅。
「他們打算從門進來!」
四個人,三把刀,兩柄槍,映照殺意凜冽的寒光指著門。
碰!
牆面暴裂,趙忠不及迴身,一隻渾身火紅的赤獸砲彈般摜破牆面,用流光的速度,血光的殘酷,飛躍客廳,將趙忠連人帶槍砸入另一面牆上。
血漿爆散。
無數子彈穿過大門,不一會兒就把大門射爛,兩名全副武裝的驅魔人拿著兩挺衝鋒槍,提槍便是掃射!
掃射?
子彈呢?
扣著扳機的手指沒來的及扣動,兩名驅魔人的胸膛就穿了大洞,一陣亂風之中活活被輾成碎片。
赤獸身子從客廳邊緣拔起,怒衝雲霄的態勢。
門口湧進如影般的驅魔人,擺好陣勢,紅外線秒準蚩夏眾人。
門邊牆面接二連三炸開來,赤色的猛獸貪婪的望著所有入眼的生命。
他們流著口水,看著光陰賊與驅魔人,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暴力吼聲。
沒有人敢輕舉妄動,赤獸們環視著獵物,打量著獵物,隨時準備一口撕爛獵物。
驅魔人卻戒慎恐懼的站在原地,鎖住每個人的身形。
紅外線在蚩夏等人身上游移著,小豬把自己的頭縮到政德身後不讓紅點落在自己頭上。
只是瞄準,不敢妄動。
因為他們看見自己的隊友只剩一顆頭滾在腳邊瞪大眼睛的看著自己,好像在說著:「怎麼可能?」
「媽的!」
伊達一手火統一手太刀,昔日奧州霸主的氣態穩然上手。
金九鋼刀圍開一圓,要保身後小豬、政德還有躺在床上仍不省人事的蕭邦。
帷尊收刀於腰,等待拔刀一瞬。
蚩夏瞪了應該來算門口的破洞前那些驅魔人一眼,一身殺氣擴散全場,不容放肆。
幾隻赤獸想暴衝而出,身體越牢牢的釘在原地,不敢動彈。
他們看見了一頭來自地獄的鬼佇立面前,狂霸難當。
「驅魔人也在這?是來獵殺我們的嗎?」
蚩夏冷然,傲骨睥睨。
「你不需要......」
一名驅魔人正要開口,一道殺氣自蚩夏左手隨手揮出的劍指射出,竄破腦門,當場七孔流血倒地而亡。
「誰才是獵人呢?」
赤獸和驅魔人的眼中,蚩夏的身影突然變得好大好大,宛如傳說中的魔神蚩尤,不可一世。
無人吭聲。
「畜牲就是畜牲,幾個畜牲加起來也不過是一堆畜牲,還想打我一個人?」
蚩夏走到趙忠已碎了腦袋的屍體前,撿起他留在地上的長槍,不發一語。
這把槍曾讓先祖趙無裂在宋朝隨岳飛爭殺天下,就算蒙塵仍就舉世無雙。
「小豬,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出場台詞是什麼嗎?」
帷尊對著左後方金九身後的小豬喊道,小豬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看著帷尊。
拔刀出來,他不會居合斬,也不想做什麼樣子了。
今晚就是單純的斬吧!
重現英雄宮本武藏的英姿,如果能拿兩把刀就太好了。
「征戰天下,唯我獨尊!」
金九鋼刀反折在前,刀風赫赫的一公尺內,不容妖魔靠近。
趙老頭就這麼死在他面前,不管平日感情好壞,一起走過不清楚多少歲月的夥伴。
突然間頭就這麼在自己面前爆開了。
此仇不報,光陰賊也不用當了。
「今晚你們想回頭都太難!」
趙老兄弟,我們光陰賊刀口上的生活會不會在今天結束呢?
伊達反手甩刀回肩,火統指著眼前五把同樣指著他的衝鋒槍。
巫師告訴他伊織死時,他什麼也做不了。
今晚這些驅魔人怎會找上這裡?
這些活像嗑藥的吸血鬼又是怎麼一回事?
不管了,姓趙的死了,他們就賠命吧!
「我沒耐性嗆什麼出場台詞,殺!!!!!!!」
伊達爆吼,一頭赤獸瞬動,野獸的本能驅使他撲向第一個有動作的人。卻在半空中硬生生停止了動作,時間彷彿停止了。
在場的光陰賊沒有任何人留住時間。
「啊嗚?」赤獸怪叫一聲,腰間一陣溫熱冰寒的矛盾感受。
來不及慘叫,被一把不知何時何處飛來的大刀攔腰斬斷,斷成兩截的身體當場飛裂,爆出慘烈的鮮血。
蚩禍刀,插在地上血墨深處。
驅魔人與其他赤獸無不愕然。
「兄弟們!」蚩夏疵牙裂嘴,宛若當年蚩尤。
「是!」
伊達大吼。
金九大吼。
帷尊大吼。
小豬大吼。
政德沒想到自己也跟著大吼。
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
今晚他要見證,什麼叫做史詩!
槍掄轉,掃開赤獸目愣口呆的上半身。
刀鋒指,隔開盈滿客廳的瘴氣。
驅魔人屏息,赤獸們壓低身子。
誰才是今晚的獵物?
此時一道白光從天花板破出,在客廳炸開一片迷濛。
「走!!」金九暴怒,反身用刀背逼向政德與小豬兩人,將兩人彈出窗外。
伊達火統激射,赤獸如獅撲兔化做深紅閃光在視覺消逝之際亂炸,驅魔人紅外線下的彈道紛紛擊出無差別攻擊的子彈。
蚩夏刀槍輪替之間,積蓄已久的怒氣如核彈般爆炸,吞噬了整棟屋子。
在光和影來不及交替的瞬息萬變之間,兵甲錚鏦!
「仔細看好你們的夕陽,這會是最後一次!」
旗山夜裡的獵與被獵,血腥開場!
子彈四射而出,驅魔人們感覺到自己包覆在面罩下的汗水滑落。
還有身上彈孔滴下的血。
蚩夏旋緊長槍是如龍捲風,將紅外線軌道上的子彈全部彈開。
伊達趁隙火統連開,連續擊發五槍送進門口驅魔人的身體上,子彈甫一進到身體裡馬上如爆竹般爆開來,炸出一個個血肉淋漓的大洞。
那是伊達的招牌絕技,火蓮彈,血色蓮花在驅魔人的身上綻放開來。
兩隻赤獸如坦克砲彈炸向窗邊的金九,一道更快的身影橫空切入,蚩禍刀強勢攔下兩道紅光,腳邊的地板也震出了裂痕。
「金九!伊達!帶他們走,我斷後!」
兩人沒有都多餘的思考空間,驅魔人的後援湧入客廳,空氣中和著悶在一身黑衣底下的汗臭味。
伊達和金九各自一腳踢開與蚩夏僵持不下的兩隻赤獸。
「照計畫,走!」蚩夏長槍在執,運起祕法在槍頭纏上黑色異火。
血液裡的傳承,蚩尤的怒火,凜然擋關!
「好!」
伊達與金九不戀戰,轉身躍出窗戶。
政德與小豬焦急的在樓下等著,一人徒手挾住一個,朝著距離最近,旗山連接外面的出口。
旗楠大橋。
客廳裡一陣肅殺的氣氛盤旋,七頭赤獸發著怪異獸鳴匍匐在前,如鱷魚般張口待撲。
十名驅魔人站在赤獸身後,他們已放下手中衝鋒槍,取而代之的是兩把特製的鋼刀握在手上。
蚩夏不屑,啐一口痰在地上。
「二刀流?別髒了宮本武藏的名!」
七頭赤獸望著槍頭的黑火不敢造次,本能告訴他們眼前這個人很危險。驅魔人們只是握緊鋼刀站立原地,白皇的計畫裡特別說明如果遭遇蚩夏這號人物千萬別硬幹。
這個人是光陰賊接近史詩等級的人物,和他身為史詩的兄長蚩羅聲都有不可思議的蠻橫戰力,不是一般驅魔人能應付的。
今日一見,黑火蔓延,果然兇狠異常。
每個驅魔人暗自捏了把冷汗,連一句話也不敢回,生怕像方才的同伴一樣突然死於非命。
「不敢說話嗎?那我要上了!」
蚩夏笑的猙獰,一步踏前,全場皆動。
今晚,到底誰才是獵物?
「聞名不如見面,果然如傳言一樣是個狠角色!」
蚩夏下意識往後空翻一躍,退到被金九和伊達撞成窟窿的窗戶邊。
一道白光破出天花板傾瀉下來,一個黑衣白頭驅魔人輕輕躍下。
白皇駕到,今晚勢在必行。
「你就是頭頭?白化症嗎?不去演達文西密碼跑來當驅魔人,找死。」
蚩夏嘴上嗆著,暗地裡卻同時把運著黑火纏上蚩禍刀。
黑火是蚩尤一族的祕法,蚩夏會在此時用上,只因他本能的察覺到這名白化症似的驅魔人絕不是普通角色。
方才在屋子裡流洩的白光就是他的傑作,他注意到赤獸們在白光的照耀下皮膚冒出焦煙。
吸血鬼是不懼陽光的,扣除例外的話。
幾百年前的中世紀歐洲曾經有一批人類掌握了耶和華的祕法,得以操控一瞬間消滅吸血鬼的白光。
人稱白魔法師。
他們是神父袍下的魔鬼,思慮敏捷,不只屠殺吸血鬼,更屠殺同族人類。
諸如女巫之槌、十字軍東征等等許多基督教派在歷史上興起的殘殺事件都是他們一手策畫的。
這個人不是白魔法師,但也脫不了關係。
勁敵!
「我叫白皇,驅魔人。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好嗎?」白皇有禮的鞠躬自我介紹,蚩夏憋笑忍住不一刀從他頭上劈落。
「我一向都是斷後的。」
蚩夏說的平穩,神色傲然。
大叫一聲,一刀劈在離他最近的赤獸頭上,赤獸雙手成拳擋在頭上,刀就這麼鑲在手臂肉上。
赤獸想笑,泛著血絲的雙眼卻整個被血色淹沒,七孔流血。
一股怪力透刀而出,黑火灌出赤獸背窩,碎了渾身無數血脈,倒地。
刀抽起,晾起黑色火花。
「垂直角度,力量極限」蚩夏冷笑,握刀的手卻見虎口裂開傷口,這次的吸血鬼很不一樣。
啪啪啪!白皇鼓掌表示嘉許,就算是他也沒有那種能力教一隻紅牛軍團的赤獸七孔流血。
「果然很強,所以紅牛軍團我只留了八頭在這裡,剩餘兩頭在外頭等你的伙伴埋伏去了。」
白皇面不改色,衣袍裡兩把用玉脂塑成的槍隱隱發著光芒,那是只有白魔法師一系才能使用的驅魔神器─獵光槍銃。
蚩夏察覺白皇身上藏著莫名的危機,提高警覺,身上的黑火一陣茫亂。
白光能驅淨天下著魔之物,包括蚩尤黑火。
暴氣一閃,刀氣槍氣胡亂在蚩夏周身一公尺內狂暴著。
「我斷後,無人能過!」
不容一人越雷池。白皇舉手要所有人安靜,赤獸匍匐,驅魔人鋼刀轉換至一前一後的起手陣型。
千錘百鍊的獵殺模式,前奏開始!
「你想斷後嗎?」白皇看著蚩夏。
蚩夏蹙眉,發在意先。
殺!俯身衝出,刀與槍並行,黑火燎原!
「太難吧!」
手一揮,殘餘的六頭赤獸高高躍起,地上石灰蹦散。
驅魔人圍起危機四伏的陣型向前逼近蚩夏,就要亂刀將人砍成碎片,就算不能,也要爭取白皇與赤獸的時間!
蚩夏嘴角不爭氣的揚起,他實在克制不住了。
崩!
蚩禍刀挾著黑火暴力,如隕石般狠砸在被蹂躪的幾近崩潰的地板。
轟!
磁磚碎成一片片彩繪玻璃,塵氣和煙四溢,客廳的整片地板頓時崩潰。
白皇傻眼,卻也無可阻止的隨著一時驚訝的赤獸和驅魔人們被地心引力向下扯往。
蚩夏朗朗大笑,在半空中翻滾兩圈,刀槍透出無與倫比的寒光。
「幹掉你們,我就可以回商會吹噓了!」
蚩夏高高躍起,在半空中,乘著透過天花板破洞的月光。
無邊刀氣落下。
白皇瞪大眼,不敢置信。
白色的月光照著一條人影在屋頂上使全力跑著,穿過兩座抽風扇,捲過寒風躍向另一座屋頂,一座接一座。
帷尊口中呼著氣,看著底下拖著政德三人死命逃跑的伊達和金九,兩頭赤獸在隔壁條街尋著氣味火速跟上。
「那些像地獄怪客的傢伙是什麼?!」小豬在金九間上大喊,他沒想到看起來瘦弱的金九居然有這等力氣扛著他和蕭邦在街頭玩起跑酷來。路旁的攤車噴起,斷裂的木塊砸向四人,伊達眼明手快一個手起刀落將飛來的木塊斬成碎片。
一顆輪胎飛過政德的側臉,政德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停止了那零點幾秒。
「操!」
政德一把被伊達甩開,摔在街邊水果攤的布帆上。赤獸伸腿一記後迴旋踢攔腰踢來,伊達刀鋒轉下,全力擋住這一擊。
力道之猛,將伊達震的七葷八素。
赤獸提掌在攻,呼呼掌風逼面而來,伊達卻趁隙抄起另一手的火統往赤獸毫無防備的身體內側轟了幾槍,腳一勾,將赤獸甩了出去。
火蓮綻放!
赤獸卻張牙獰笑,方才轟在身體上的好幾槍就算爆開了居然還毫髮無傷?!
伊達揉揉太陽穴,讓自己腦子清醒。
一前一後,兩頭赤獸。
衝殺!前後夾擊要將伊達壓垮,伊達左右開弓一手揮出刀氣,一手火統連開,火星四散,轟擊在赤獸身上,炸開一道道血花,卻緩不下赤獸腳步。
死亡逼近的0.03秒。
「我來擋關!」
銀光乍現,宛若一道密不透風高速旋轉的銀色風球從天而降,強勢蕩開兩道紅光。
淒厲的紅與驕傲的銀,交會!
伊達擦去嘴角的血,望著刀鋒退散後的那有著金色髮絲的背影,哼了一聲。
把在地上的蕭邦甩在肩上,轉身和呆在原地的金九等人繼續奔向出口。
「明明是個小鬼,背影居然變這麼大了啊......」
等到看不清伊達他們的身影時,帷尊才笑了出來。
「這個小鬼在笑耶?」帷尊身前的赤獸對著帷尊身後大喊,模樣極其古怪,像是智障版的吸血鬼狂戰士。
「可以吃他嗎?」身後的赤獸咬著食指,正在思考待會要先吃帷尊的哪個部位。
「把他吃掉後趕快去追蕭邦,白佬要他!」
帷尊壓低重心,一手抓地,一手將白銀長刀高高舉起。
這是他慣用的起手勢。
「你們哪裡也走不了!」
前面?後面?
誰會先動作?帷尊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讓身體呈現在最放鬆的狀態。
怪了,為什麼今晚的空氣中帶著冰冷死氣?整座旗山小鎮活像墳墓似的,連呼吸都覺得冷。
帷尊遲疑之際,按在地面的手猛力一彈。
轟,兩隻赤獸同時進攻,前後撲向帷尊要給他一個致命的熊抱。
帷尊一驚,如蛤蟆高高跳起,往下便是一刀,砍在一隻赤獸的後頸上,卻沒有扎實砍在肉上的手感。
反而聽見皮甲碎裂般的聲響。
「也太硬,要我跟兩台坦克打啊!」
帷尊笑笑,兩隻赤獸看著在半空的帷尊,如衝出水面的鱷魚,張牙上衝便是咬。
翻滾一圈,雙手持刀也不硬幹,想借力飛出,卻沒想到傾瀉在身上的力道如此蠻橫,帷尊大叫一聲,狼狽的飛墜地面撞破一棟民宅的牆壁。
一隻赤獸嘴上叼著帷尊手臂上的一塊肉,方才就這麼削到一塊影,還來不及抽手就被扯走。
「為什麼第一次幹大票的就是對上跟你們這兩隻地獄怪客......」
紅色砲彈再次轟入民宅,帷尊只能勉為其難的藉勢再次彈開,人又被撞出了房子。
吐了一口鮮血,帷尊刀杵著地。
明著對幹也不是,借力彈開也沒辦法做到太極拳般的洩勁還擊,只能逃跑了嗎?
這是帷尊的一次遇上這種怪物,以往在街頭對上的吸血鬼都沒有這兩頭紅巨人浩克暴力。
地面被砸出一個大洞,帷尊驚險的撇過頭躲開攻擊,下半身迴旋帶起身體向上翻身。
一翻過身,隨即又是另一顆紅色砲彈迎面炸來。
這次帷尊看清楚赤獸移動的軌跡,以卓越的肌爆發力與肌耐力做出高速移動,路徑上留下剎那的殘影。
砲彈來襲,帷尊順著赤獸的方向轉身,用盡全力的一刀。
刺穿腳踝!
「中!」帷尊大叫,卻沒擋下另一顆砲彈,再次飛了出去。
帷尊倒臥地面痛苦難當,肋骨斷了五根,刀再也無法拿穩。
兩頭猩猩般的赤獸一跳一跳圍到已經註定死亡的獵物旁邊,欣賞他們的戰利品。
「要怎麼吃掉他?」
「生吃就好了,你還想煮啊?」
「這小鬼年紀輕,撕成生人片口感一定很好!」
「......生人片是什麼?他刺穿了我的腳踝,我要啃他的腳!」
「那頭給我好了,我要他的眼睛!」
就這麼決定了!赤獸巨掌伸向帷尊,帷尊想退,卻發現自己的腳骨岔出皮膚之外,麻痺到絲毫感覺不到劇痛。
也無法行動。
兩隻醜陋的手指靠近眼眶,索命的一公分。
帷尊嘆了口氣。
「實在很不想折壽的。」
剎!
一隻無形的手挾帶猛然無匹的怪力將一頭赤獸打飛上天,如一團紅色肉球摔破遠方的屋頂。
伸出停在半空的巨手停了下來,赤獸愣了一下,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一道白線如波浪紋在赤裸的剛硬上身,白線像是有生命般隱隱泛茫,接著慢慢裂出一道縫。
血泉濺飛衝天,讓赤獸的肉體血色更加鮮豔。
龐然血肉之軀倒地,到死都不明白為何自己的身體會莫名其妙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
青煙繚繞,在旗山老街漸漸緩住了時間。
帷尊舉刀向天,左眼一枚時鐘指針如輪疾轉。
速度之快,如流星落地,百年前的光陰在此回溯。
帷尊深深呼吸一口氣,感受著寄託在刀上的百年前的武聖靈魂。
身上的傷痕竟在青煙的繚繞下緩緩縮小,連血跡也逐漸化為無形。
宮本武藏的氣魄啊!
縱然只有一半,也足夠頂天立地了!
原先平凡無奇的武士刀,透著白光異彩,逐漸黯淡。
帷尊撫摸著長刀,看著漸漸消失的光芒,心中五味雜陳。
「逝去的東西果然還是無法重來嗎?」
傷痕消失,狼狽消失、眼裡的時鐘消失、宮本武藏遺留人間的時間消失。
「第一次使用光陰術,原來是這種感覺......」
輕煙散去,帷尊沒有檢查自己的身體,他知道宮本武藏的時間已經在剛剛流入他的體內,修補他這條破爛不堪的身體。
「不曉得老大和伊達他們怎樣了......」
夜色正涼,帷尊走向伊達一行人離去的方向。
今晚還沒結束,惡戰還要繼續。
「?!」
淒厲獸吼怒天裂地,直上雲霄。
貫徹天際的還有一道紅光,來自方才赤獸摔入的大樓。
樑柱傾倒,牆摧屋毀。
塵煙瀰漫了整條大街。
帷尊掩鼻揮刀掃開煙塵,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塵濛中,響起震動大地的腳步聲,帷尊揉了揉眼睛,確定他不是看見漫畫人物用這種戲劇性的方式走出來。
一頭綠巨人浩克的紅色版拖著一台車走在紅磚路上,兩眼已經盈滿紅光。
咻!
汽車被當球一樣的丟向帷尊。
「他媽的你作弊!」
帷尊徹底傻眼,這到底是他媽的誰做的怪物還會變大?!
「我一定要砍下吳興致那畜牲的頭!」
帷尊急忙躲到一條巷子裡,汽車砲彈穿過一棟民宅,還在酣睡中的屋主一家來不及驚醒,化作肉泥永遠沉睡。
帷尊緊緊貼著巷弄牆壁,那頭綠巨人般的赤獸隨時都會再變成一座坦克轟過來。
逃跑嗎?寧死不逃。
擋嗎?現在是誰敢擋關?
硬上?
開什麼玩笑?!
「偶像宮本武藏,如果你在天之靈能感受到我方才身上流著你的時間的話,顯靈吧!」
帷尊在胸前做了個十字架,走出巷子。
赤獸沒有像砲彈一樣衝過來,只是用極為緩慢的腳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踏著連房舍都微微震動的震撼。
方才帷尊刺穿的傷口,如今卻毫髮無傷的踏著驚心動魄的步伐。
他是紅牛軍團的最強者,蠻牛最初的實驗作品。
赤獸大猩猩般猛捶自己過度發達的胸肌,帷尊已飛出。一記重劈想打碎赤獸咽喉,帷尊全力一刀,像打在鑽石上堅硬異常的物體上。
這怪物的喉結居然硬成這樣?帷尊暗叫不妙,一腳踢在赤獸頭上跳出十公尺之遠。
「好在老大攔了剩下的綠巨人下來,只是驅魔人的話是擋不了伊達他們的」
帷尊心底暗自慶幸。
他現在只要專心的把這個怪物給撂倒就好。
「宰了你,我就和宮本武藏一樣強了!」
赤獸的五官看不出任何表情,變異的肌肉群讓他已經完全脫離人與吸血鬼的範疇 ,成為真正的怪物。
混身肌肉接可揮發出最凶惡的爆發力,方才腳踝之傷以及莫名被帷尊給打了出去令他野獸的本能憤怒覺醒。
若要稱他是吸血鬼版本的綠巨人也不為過。赤獸仰天怪吼,那聲音不是正常生物該有的。
帷尊不退反進。
今晚他已經見過太多刺激了,現在他要試試看,方才宮本武藏的時間流入體內時晃過腦海的那些招式。
他能夠揮出幾刀?
赤獸的雙眼已經徹底化為餓鬼的紅,要吞食天地才能罷休。
刀翼張開,手抓地,勇者無懼!
「第二回合!」
帷尊大喊!
生死對決,兩道衝天入雲的豪氣大吼,天動容。
所以天回應,女妖降臨。
聞滿天幽魂哭喊,報喪喚靈,奇異的歌聲伴隨著毀人心神的尖叫自天邊暴雨般無差別降下。
帷尊抬頭。
紅巨人赤獸抬頭。
數十條報喪女妖飄著海藻般詭異長髮盤旋天際,吟唱惡魔的歌聲,要喪了獵物的魂。
久未下雨的旗山小鎮,此時竟飄成了雪。
一條條挾著無邊恐懼的報喪女妖散出噩夢的寒意,恐懼如毒素般竄進帷尊與巨大赤獸的渾身百穴。
紅巨人赤獸竟開始發抖,雙拳無力垂地。
帷尊沒有心思嘲笑赤獸或是趁隙往他可能的要害來上一刀。
因為他也感受到了,來自心底最深層的恐懼。
獨自一人的孤獨。
「難怪今晚旗山那麼冷啊......還真是妖魔橫行啊!」
帷尊按著心口,在滿天妖舞中,猖狂大笑!
兩行眼淚流下來,那是恐懼。
徹夜的奔逃,為了找到出口。
出口近在咫尺,離開旗山的出口,旗楠大橋。
一座年久失修、早已封閉的吊橋,踏在上頭隨時都會墜落底下山谷。
要輕易的穿越這樣的險地對於身懷武功的光陰賊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伊達與金九全神戒備,全身肌肉神經繃緊到極限。
政德和小豬抱著頭痛苦的在地上蜷曲著,手胡亂的在地上抓起好幾把泥土,胡亂灑著。
伊達忍著頭痛欲裂,想再進一步,卻發現身體已經不聽使喚。
金九只是一直咳一直咳一直咳。
他想起了屬於他的童年。
小小的漁村,一間年久破舊的茅草屋,年老的父親總是坐在發出吱吱嘎嘎怪聲的搖椅上不停咳著。從他有記憶以來父親便沒和他說過話,只是望著茅屋上那堪稱窗戶的破洞外看,看著落入海平面的夕陽。
而金九那時每天都會帶著魚簍跳入那道海平面,每回起來魚簍總是裝滿了新鮮魚貨。那時他的人生只有入水出水、吃魚賣魚、回到父親的茅草屋,聽著父親斷斷續續的的咳嗽聲。
在他十二歲那年,父親坐在椅子上,那一整天金九沒聽見父親咳著。
往後的三天也再沒聽見。
直到村長找上門告訴他們日本鬼子打來時,才從滿屋的魚腥味與屍臭味中醒轉。
村長帶著年小的他倉皇逃出村子,留下父親的屍體,還有如影隨形的咳嗽聲。
金九在那之後便不喜歡開口,他喜歡咳嗽,哪怕這樣對他的身體有很大的傷害,他仍舊咳不停。
他不懂為什麼,他只是知道這是他最熟悉的聲音。
身體的病痛會有時間淡去,記憶也是,所以他一直咳一直咳一直咳。
那是父親唯一和他說過的話,也沒說過任何話。
橋邊森林陷入黑洞般的無盡空虛與恐懼,十來隻報喪女妖幽靈般不斷飛繞著在場所有人。
伊達陷入了極端的黑暗深淵,亦師亦友亦兄弟的片蒼小十郎死時,他在眾家臣面前哭得不成人樣,完全沒有一代名將獨眼龍的威嚴霸氣。
金九不斷的咳嗽,咳著滿腔的空虛,咳著從前和父親帷一的記憶,咳著他無論如何去替換身上時間也無法消除的空虛感,根深蒂固的纏在身上。
政德腦海裡的畫面定格在笑蓉安睡在病床上的樣子,畫面裡沒有風吹進病房,沒有人來探望,醫生還沒說出「對不起,我們盡力了!」這樣的句子。
笑蓉也還沒醒來,他隨時會失去她!
報喪女妖呢喃著歌聲,時而輕柔,時而尖銳,時而高亢,黃鶯出谷與靡靡之音伴奏合聲,勾走靈魂。
這是他們的本性,不斷的唱歌,是吳興致戲謔性質的造物,用歌聲來毀去生物的生存本能,在最痛苦的恐懼中崩潰。
然後大口吞噬他們的鮮血。
這樣的點子最初還是蕭邦提起黑寡婦蜘蛛的習性時給吳興致的靈感,蕭邦是吳興致所有靈感的來源。
而這些變態的靈感產物,徘徊在伊達等人身邊。
通往出口的道路,淪陷在黑暗的森林裡。
森林的幽暗處,隱藏著另一批螳螂身後的黃雀。
驅魔人。
「那些是什麼東西?」驅魔人潘恩問,他是美國隊長的漫畫迷,扛著一面印著驅魔人十字架標誌的盾牌一整夜,很是不耐。
「應該是吳興致做吸血鬼實驗體報喪女妖吧!瞧他們那副醜樣還有模仿聊齋裡面女鬼的形象,應該是資料中指稱的報喪女妖!」
驅魔人榴槤咬著指甲,他一向很討厭遇上長相太過奇怪的吸血鬼,著迷電影的他還是喜歡和人模人樣的吸血狂魔打交道。
「那幾個倒在地上的是光陰賊吧?」驅魔人蕭詠愷仔細觀察倒在地上的幾個人,眼尖的他發現了......
「蕭邦也在裡面!」蕭詠愷指著沉睡中的蕭邦,那張臉在驅魔人記憶裡不斷的被劃上記號。
最莫名其妙的光陰賊,價值三千萬的腦袋。
「所以呢?」榴槤緊張兮兮的問,潘恩將手槍上膛。
「蕭邦以外,不留活口。」
蕭詠愷哼哼笑著,看樣子今晚出任務可真是大豐收啊!
幽魂呤唱,鎮魂哀曲。
詭異的旋律此起彼落的交互合聲。伊達頭痛欲裂,金九已經麻痺的面無表情,政德翻起白眼在地上抽蓄著,小豬抱著肚子大聲怪叫。
最幸運的要屬蕭邦了,重傷未癒的他仍在深沉的睡眠中,封閉的心靈完全隔絕了所有外界的聲響。他體內儲存的時間在沒有睜開眼睛運轉時間的情況下,竟自行修補起他身上所有的傷,緩慢的。
看著越來越靠近的報喪女妖,伊達終是活過的歲數較多,勉強凝聚起一點意識抗衡歌聲。體內的時間在伊達咬牙死命的瞠眼催化下,逐漸替換掉伊達現在身上掛載的時間。
他身上還藏著一條來自日本遙遠戰國時代的珍貴人生,在這時候正好派上用場。伊達焦急的看著鯊魚般對小豬虎視眈眈的幾隻報喪女妖,正迴游在半空。等待歌聲停,他們就會變成裂嘴女般的噁心模樣撕開小豬的喉嚨。
聲音漸漸變小了,並非報喪女妖們停止了歌唱。
而是另一個人的人生已經替換入伊達的體內,重新打開命運的齒輪轉動著。
那個人是個聽不見聲音的聾子,他的時間阻斷了所有入耳的靡靡之音。
伊達最後一次見到那個人是在日本的天目山上,當時他被家臣背叛,四面楚歌。
在山上念出了:「朦朧之月被雲遮蔽,雲逐漸散開,終於月落西山。」辭世句後,自刎山上。
天目山的長嚎,至今仍然令伊達印象深刻。
「武田勝賴,聾了的戰神之子,接下來就靠你的命突破重圍了。」
兩公尺,報喪女妖歌聲停止,張牙待撲。
小豬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妖物,不由得流下冷汗。
政德伸手想抓緊小豬,身體卻仍然無法自主動彈。為首的報喪女妖乾癟灰白的小嘴突然如壁癌裂開成了一張血盆大口。
寒麻竄遍全身,小豬想張口叫,卻已經是害怕的叫不出聲。
心裡頭只能默默念著,遠在故鄉再沒能見面的老媽,甄笑蓉。
一公尺,生死一瞬。
「趴下!」
伊達大吼,浮在半空的報喪女妖紛紛轉頭,政德當機立斷衝向小豬,將人按在地上。
碰!火統毫不留情的開擊,轟碎一頭報喪女妖的腦袋,爆出難聞的腥臭味。
其餘的報喪女妖如受驚的魚群開始在半空中混亂尖叫,朝伊達蜂擁而去。
「和我家的無敵鐵騎比起來你們根本沒得看!」
伊達狂笑著奔入報喪女妖群中,勢如破竹的瘋狂開槍。
左前方半空飛來一頭報喪女妖,爆頭。
右前方往上偏45度角,女妖化火碎體。
右下方鑽入一張絕對是伊達此生看過最醜的臉,要咬向伊達的下體,卻咬住一團火,腦袋西瓜般爆裂。
躲了明刀防不了暗箭,伊達一個吃疼,火統繼續朝著眼前黑影幢幢不斷轟殺。
瞥了一眼,發現自己的左腳中了彈。
方才躲在草叢裡的驅魔人也殺出來,拿著衝鋒槍朝著蕭邦外的所有人無差別式的掃射。
「這些狗子!」伊達破口大罵,驚險的閃過幾顆子彈。
又一頭報喪女妖自後方飛來,提刀順手往後便是一斬,了斷身形單薄的報喪女妖,火統再轟,在煙濛中轟出無法形容得亂七八糟的內臟,噴向驅魔人。
潘恩、蕭詠愷、榴槤三人默契的閃退兩圈,重新穩住陣型,槍口不約而同的指著伊達。
一直咳不停的金九終於也清醒了,看著在槍林彈雨中努力甩刀抵擋的伊達身上滿是傷痕。
「終於肯醒了嗎?」伊達滿身賭爛的瞪著金九,轉身將一頭報喪女妖劈成兩半,狼狽的躲在報喪女妖的屍體後閃子彈。他被強大的火力壓制住,根本無法動彈。
報喪女妖也學乖了,不近身接近,返身飛回天上,如同一群禿鷹打量著底下的獵物。
政德扶著小豬躲到伊達身旁,金九奮不顧身的衝向三名驅魔人。
潘恩料有此情況,使了個眼色,榴槤和詠愷立刻拋下衝鋒槍,雙腕彈出一道利刃,飛身和金九對幹起來。
四把腕刃架住金九鋼刀,詠愷一腳踢在金九腹上,金九吃疼反手用力一刀劈下,卻馬上被另一把腕刃撥開。
潘恩在原地衝鋒槍持續朝著伊達所在的報喪女妖屍體堆裡掃射。
「我們只要蕭邦!就怪你們倒楣遇上了他!」
單刀難敵四刃,沒一會兒金九全身衣服被刀刃割破,渾身佈滿一刀刀割痕,金九不耐,一掌轟向榴槤,順手搶起榴槤藏在身上的一整串榴彈,借勢飛出被伊達和政德接住。
「你們先走,我斷後。」金九指著自己手上的榴彈。
「這種陣仗怎麼斷後啊!」伊達正想開口罵,政德搶先一步讓大家吃了一驚。
眼前數量逐漸增多的報喪女妖,雙眼紛紛激射出眩異迷幻的紫光,在瀧滿山嵐的旗山邊城升起一道道瘴氣。
「還是我來斷後吧!」政德莞爾,看著伊達一把搶過金九手上的榴彈鏈:「老子是龍,老子是龍!老子是獨眼龍伊達政宗!你們去吧!」
小豬想像小孩子般鬧,卻發現他只是呆呆的看著伊達堅決剛毅的表情。
金九扛著鋼刀,低頭不語。
政德手搭在伊達肩上,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看著伊達。
「走吧,金九會帶著你們到商會的庇護所,若我們沒死,就在那裏會合。」
小豬眼裡一陣酸楚,政德無語背著蕭邦,抓著小豬快步通過吊橋。
沿路,回首,與伊達遙望。
這是他和小豬這輩子頭一次經歷這種貨真價實的生離死別。
是世界放逐了光陰賊還是光陰賊放逐了世界?
政德不是光陰賊,小豬也不是,卻在這脫離所有社會秩序的世界邊緣,看見了從未領教過的豪邁身影。
伊達的背影捲著熊熊火光,在大軍襲來的妖魔前,縱聲大笑。
「快點帶著蕭邦離開吧!」
金九抓起政德與小豬一跛一跛的穿越吊橋,小豬往下一探,蜿蜒溪流穿岔出一橫百丈裂谷。
政德看著伊達隻身一人無悔獨擋遮天的女妖大軍,一時錯覺迷亂。
幾百年前的日本戰國,爭戰沙場的奧州霸主。
風聲鶴唳的旗山瀟瀟夜,隱隱約約浮現著畫有”伊達政宗”四個大字的軍旗。
傲立風中。
「無憾斷後英雄!」伊達朝著橋的對岸喊著。
此生無憾。
「終於走遠了啊......」大笑中,伊達厲目望著滿天滿谷的報喪女妖以及潘恩等人。
手中榴彈甩蕩無悔前程的豪氣。
單單以伊達孤身一人,是無法擋下成群的報喪女妖以及三名驅魔人菁英,伊達已負傷累累,他也不認為能支撐多久。幸好這群驅魔人的彈藥從來不缺,這榴彈砲仔細一看,還是恐怖份子等級的。
這一串可以轟垮一座山丘的地圖兵器握在伊達手上。
潘恩們換子彈的空隙,來不及眨眼,伊達已經將榴彈裹在身上。
要一舉斷後的最佳方式,就是吸引放下能夠擊退報喪女妖的兵器,張手歡迎死神的到來。
在最致命的距離,引爆最狂暴的通天烈燄。
「真可惜老大和金九不在啊......」
笑如微風,淡淡然,灑脫無語。
天地間進入了靜默。
伊達雙手的刀槍脫手,用一份瀟灑放手,用力的懷抱著最豪壯的誓約。
鏘然落地。
報喪女妖們逼近,潘恩也拋了手上衝鋒槍,亮出腰間兩把波斯灣刀。
「Kiss my ass,baby!」
操著不流利的英語,伊達永遠學不會英文,只會簡單的髒話。
時候快到了,該是拉開保險了。
3!
2!
1!
「?!」
榴彈沒有炸開,吊橋沒有如預料中的崩壞。
伊達悔恨的看著自己,還有一瞬間被咬下斷離的雙手,在兩頭鬼魅一般的報喪女妖嘴裡津津有味的品嚐著。
「怕什麼,每個人各自殺兩百人,大魔王交給我。」蚩夏身上一股鬥氣隱隱牽動著在場所有人的情緒。
蚩夏老大的責怪隱約在耳。
「我乃常山趙子龍!」
一句豪語,貫徹黑夜,一個老態龍鍾、白髮蒼蒼的老人,身披青龍戰甲,手持龍騰銀槍,殺入吸血蝙蝠陣中。
伊達雖然討厭他,卻不能放過老頭子趙忠被殺之恨!那從沒間斷的轟擊聲中藏有趙忠的壯志。
伊達想笑,卻笑不出來,活了幾百年,總算到了盡頭。
火統了無彈藥空發之際,無法計數的報喪女妖撲了上來,如吸血蛭緊咬不放。
咬著一身業障,若是輕放,生靈塗炭。渾身肌肉被野獸啃噬過一番,血肉模糊。
「就像當年在花蓮樹海一樣對吧?」
一個在無法熟悉的聲音介入,卻毫不突兀。
不知何時金九也扛著一身瘋狂嘶咬血肉的報喪女妖回來。
一手拉過伊達緊緊抱在懷中的榴彈鏈。
「老兄弟,後悔成為光陰賊嗎?......咳咳!」
金九突然釋懷的笑。
「鬼才後悔!」伊達猖狂大笑。
宛若當年天目山的長嚎。
世界被一場不尋常的爆炸驚醒,地面微微震動,衝天萬丈的驕焰將吊橋炸毀,燼毀於永不回頭的火星中,豪氣干雲。
政德倉皇的跑在旗山無月光的林蔭裡,流著淚。
爆炸聲傳到了另一處的戰場,帷尊抬頭,著火的天空下,勉強撐著。
說是撐著,卻是狼狽的掛在蚩夏的肩上,殘喘著幾許氣若游絲。
紅巨人赤獸倒靠在街道上,身上插著一管毀屍水,湛藍液體正快速染遍火焰般的紅。
方才赤獸與帷尊的獵殺中,遭逢報喪女妖的亂入,帷尊在吵死人不償命的歌曲中動彈不得,想拿刀抵禦突然群起撕咬的報喪女妖也不行。
紅巨人赤獸殺紅了眼,凡入眼所見皆可殺,大金剛般的猛擊胸膛,衝散戰場,紅光奇快無比。
報喪女妖不及閃避,一隻隻被抓住如同玩偶般甩來甩去,然後渾身像爆開的橘子被隨便拋進附近房舍內。
帷尊一隻眼睛腫的睜不開了,雙手骨折,想拿刀自保都成了困難。
紅巨人赤獸殺性大發,鎖定帷尊,一身猛烈殺氣。
帷尊眼怔怔的看著赤獸奔如火色流星,奔馳而來。
卻有一道更快的暴風踏著快步,垂直九十度奔跑在牆壁上,硬生生切入戰圈,捲起千堆埃塵,擋下赤獸的路,遮掩眾人的眼。報喪女妖想靠近重傷的帷尊,卻一隻隻被暴風捲成碎片。
赤獸大吼一聲,化光貫穿龍捲風。
風勢潰散,蚩夏潛龍般游動在赤獸身上,赤獸焦急的揮動熊樣巨爪想打下看不清的黑影。
卻突然翻起白眼,龐然身軀重重倒地。
掛出一條舌頭垂在外面。
方才蚩夏在幾個鬼影間以蚩禍刀在同一時間內連續在赤獸的後頸劈了十幾下,斷了頸椎。
蚩夏背著帷尊疾奔在幾乎成死城的旗山老街上。
他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隻身一人單挑六隻赤獸外加一群堪稱菁英的驅魔人終究還是太囂張了。
蚩夏雖然轟碎了三隻赤獸的下巴,用長槍掃歪了一整票驅魔人身上的骨骼,任他們垂著怪異到不行的姿勢在垮了一半的房子邊東倒西歪。殺到一半卻亂入成群的報喪女妖豺狼餓虎般鬼叫著惡魔幽曲亂入,蚩夏暴力的攻勢頓時受阻。
「吳興致做的報喪女妖嗎?真是長的和本人一樣變態啊!」
白皇抓準時機,雙掌劃圓,白色光華大作,如蒙上帝降世,報喪女妖未及肆虐當場就給蒸發成灰燼。
白光也在這一瞬間,奪走了蚩夏的視覺。
剩餘的赤獸靠著強如鋼鐵的身軀承受住白光在身體上燒出的滾燙灼傷,與戴上護目鏡的驅魔人大馬紛紛一擁而上。
目標,蚩夏。
後來蚩夏還是逃了出來,在視覺盡失的當下蠻橫的抵住所有撕裂身軀的尖牙利爪,在萬丈光芒中。
一槍將白皇定穿在地面上,震撼了整座旗山城。
在這同時,令一道更加震撼的爆炸聲響也捲龍上天。
巨星火殞。
五隻赤獸追上了蚩夏,蚩夏沒有望著追兵。
他的眼裡容不下任何敵人。
蚩夏遙遙望著遠方,看見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豪俠之氣奔入雲霄。
那道旁大的身影,是記憶中熟悉的獨眼龍。
「伊達......」
不說話了,蚩夏也不想說話。
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驚世怒吼,
運動所有氣力,使出蚩尤一脈密傳的三味焚天火,火光逆天而起。
「不愧是最難纏光陰賊啊。」白皇被趙忠長槍貫穿身軀,釘在地上,朝著眼前連接天地的火柱讚嘆著。
赤獸們驚恐的摀嘴低嚎,像備受驚恐的喪家犬。
驅魔人大馬用僅存的左手扶起白皇,方才他的右手被蚩夏的旋起的刀鋒攪散了。
「還要追嗎?」大馬看著大火盡頭負傷而去的蚩夏。
「受傷的獅子還是猛獸,不會變成一隻貓,放他去吧。」
白皇如釋重負般的倒地,那一槍穿過他的右腹,雖然沒有馬上致命,但撕肉裂骨的劇痛讓他痛定思痛。
尤其是看見報喪女妖群開始。
「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吳興致阿吳興致,你這頭黃雀扮演的不夠稱職......」
大馬莞爾,其他負傷的同伴相繼到來,合力將白皇身上的長槍拔出,血花濺起。
白皇在劇痛中暈倒了。
「老大,把我放下來。」
帷尊語氣平穩,卻有氣無力。
他的肋骨斷了四根,更別提四肢全部有各自名堂的骨折。
想不到從旗山血戰逃出來居然是這種喪家犬樣。
「閉嘴,休息。」
蚩夏言簡意賅的威嚇著,帷尊卻聽不見半點震懾感。
蚩夏左手鬆脫無力的垂著,卻仍然在高速中穿越林蔭,直奔通往市區的方向。
帷尊感到身上的氣力一直在流失,眼眸半闔半開。
樹影、林木、街燈、飛竄而過的鮮血。
如跑馬燈走過。
好像是第一次靠在蚩夏的肩上。
蚩夏的肩膀很溫暖,靠起來很舒服,隨時會讓人睡著的那種舒服。
真奇怪,今晚竟然下起雨來了!
「老大幹嘛哭啊?」
「你媽才哭!」
「你知道我沒有爸媽的!」
「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兩人踏著一晚的星羅棋布,追與被追,獵與被獵。
享受在身後無法擺脫的腳步聲,如影隨形。
痛快的奔逃在無止境的黑夜。
當你功成名就時,你抗拒這個世界,當你遊走於世界邊緣時,你無所謂。
光陰的意義不就只是一份消遣?
活的長或短,人生美滿或者朽壞。
只是一個笑話。
小豬正在體會這個笑話,當一個人處於絕境時,任何希望都能激起求生的野心。就在快要抵達楠梓市區的隘口時,天微微亮。
曙光終於來臨,小豬與背著蕭邦的政德望著東方的魚肚白,原本糾結了一整晚的緊張情緒終於能夠稍稍紓緩。
「感謝上帝!老天有眼啊!」小豬停下來,開心的看著日出大喊。
但上帝今天請假,來的是死神。
政德還搞不清楚什麼情況,肚子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吃痛飛出。
小豬跌坐在地上。他不懂,為什麼努力奔逃了一個晚上,為什麼大家這麼拼死拼活的斷後,最後仍然走到這一步。
蚩夏、帷尊、伊達、金九、趙忠,他們全都是好人。
不知生死,難道打從自己捲入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事件以來就注定光怪陸離嗎?
過去在鴻益事業的上線領導人,范逸和郭宗訓,就擋在前路的陸橋底下。
只有兩人,獠牙盡展的兩人。
蕭邦架在中間,儘管身上的傷痕已經在時間能量的催化下全部消失,仍是不省人事,像斷線的木偶掛在兩人的肩上。
「跟了你們一整晚,你們真的很屌!兩個人外帶揹著一個累贅還能這樣從旗山徒步跑到楠梓,我用飛的都覺得累!」
說話的是郭宗訓,他背上的翅膀還在發抖著,今晚飛了一整夜,雙翼上的肌肉用力過度。
「小豬,大家夥伴一場,我可以把你變成吸血鬼,讓你重新回到團隊。」
范逸的口氣不太好,為了籌備追殺蕭邦以及趁機消滅白皇的驅魔人勢力,他已經兩天沒睡覺了。
小豬曾經是在他底下的下線,基於一份荒謬的打拼情誼,是該再給他一次機會。
但不相熟識的李政德一定得死,他見過太多東西了。
原本以為小豬會像以前一樣唱唱跳跳,乾脆的投向自己的懷抱。
他的反應卻叫范逸大大吃了一驚。
小豬搖搖頭,用力的搖著頭,斬釘截鐵的搖著頭。
「你騙人!以前我那麼相信你們!把你們當成英雄崇拜,結果你們呢?你們是殺人如麻的吸血鬼!今晚還濫殺那麼多無辜!」
小豬怒,他真的很怒。
多久了?
三個月了吧,三個月和母親失聯,音訊全無。
昨晚又見識了那麼多驚心動魄的場面。
他好不容易真正在蚩夏團裡感受到不同以往在學校或者是傳銷公司內體會的溫情。
現在這些人是生是死還是未知數,眼前這個曾經據說要幫自己成功、背地裡卻是吃掉自己夥伴的吸血鬼上線開口要他回歸。
荒謬!
范逸無奈的聳聳肩,他殺過太多的人了,也不差這麼一個。
應該說兩個。
政德嘔出鮮血,按著胸口走到小豬身前。
「我不會讓你們傷害他的......」
政德走的很顛簸,站不穩了,方才范逸冷不防的踢了他一腳。
肋骨沒斷,也該得內傷了。
「不是只有他,是你們。」范逸漏出猙獰的獠牙,郭宗訓雙手的長爪颳起冷風。
「殺了誰呢?」
「?!」
莫名的嗓音,卻是最熟悉的兄弟。
范逸和郭宗訓一愣,一雙大手各自搭在兩人的肩上。
記憶會消失,時間會消失,但是情感不會消散。
你很愛過一個人,就算你忘了他,你的心上永遠有過他的魂。
你很痛恨一個人,就算你忘了他,下輩子你仍然要他還報業障。
記憶中最殘忍的那個人,記憶中永遠誇張大笑的那個人,記憶中永遠偏執於自己的人。
那個當年兄弟四人一齊背叛的人。
兩人突然覺得葬禮的花瓣飄舞在自己眼前,死亡離自己好近好近。
蕭邦一臉痞樣,搭著范逸和郭宗訓的肩膀,眼神是無視於一切的毫不在乎。
「請兩位敬愛的臭吸血鬼告訴我,你們想殺了誰呢?」
這是政德第一次和蕭邦面對面,兩人的眼神相覷。
這不是小豬第一次見到蕭邦無所謂的亮出長刀,依然狂妄。
沉睡了太久,現在該是醒來好好認識一下這個世界了。
從這兩個有點面熟的混帳吸血鬼開始。
來!出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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